“这倒也是。”马晓军本是日本士官学校的毕业生，在广西地界头一个留洋学武回来的，这也是陆荣廷直接委他做模范营营长的缘由。这人学的武事，偏偏做事缺了快刀斩乱麻的果敢劲儿，往日里全仗白崇禧几个拿主意。当下听了他们的话，心眼儿也活动起来，道：“你们的意思是往后要……”说着，竖起掌来做了个一刀切下去的姿势。
　　白崇禧道：“正是，恶人面前做不得菩萨，那些招安了几次的土匪，分明就是牛梭头，扳不直的，对他们只有一个法子，杀！斩草除根，杀鸡吓猴，才是治病的方子！”
　　黄绍竑与夏威也都说是。
　　“嗯。”马晓军低头寻思了半晌，方道，“健生，这开刀杀人可不是动动嘴的小事。老帅眼下就在龙州水口，我正好有事要去见他，瞅个机会，我把这意思对老帅分说分说，只要老帅嘴角一松，剩下的事儿就顺风顺水了。”
　　白崇禧知道马晓军还是不敢挺起腰杆子，顿时有些泄气，叹口气说：“那好，就等着吧。”
　　马晓军问白崇禧道：“你那儿现下有多少土匪？”
　　“八十多。”
　　“好，且都沉住气，把他们看管好了，别出什么差池，凡事等我回来再做定夺。”
　　日期：2016-07-26 10:36:47
　　这天，太阳快落山时，马晓军回来了。白崇禧听了，赶紧跑去营部，一见马晓军，头一句便问：“营长，怎么样？”
　　“怎么样？别提了，别提了。提起这事时，我还没说个囫囵话呢，老帅就蹦起三尺高来破口大骂，差点没把我给活吞了。唉，马某自打到广西陆军来，劈头盖脸挨如此一通骂，还是头一遭。”马晓军耷拉着脑袋，像霜打的茄子一般。
　　“老帅没听我们的道理？”
　　“老帅能容得你分说！我要硬多嘴，这脑袋不想要了咋的？”马晓军阴着脸道，“健生，往后上头怎么说，咱们怎么干就成了，什么剿呀杀的呀！唉唉，这回我可让老帅骂惨了。”
　　白崇禧一时噎住了，过了半晌，方摇摇头道：“老帅真糊涂了。”
　　马晓军道：“老帅发话了，让咱们好生训练招安的土匪，还撂下狠话来，说出了岔子要我的脑袋。”
　　白崇禧道：“营长，这样不行，早晚……”
　　“白健生白连长！”马晓军变了脸色大了声道：“你不要脑袋了我还要呢。别忘了你是连长，连长！老帅怎么说，你怎么干就行了，瞎折腾什么！”说着掉头进了里屋，“咣”一声把门摔上了。
　　马晓军往日里对白崇禧着实不错。在龙州受了陆荣廷一顿数落，心里正窝着一股火，眼见着白崇禧这时还要聒噪，才这般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炝了他一场。
　　白崇禧红了脸。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地在屋子当央站了半晌，方“咳”了一声，转身去了。走到街口，白崇禧猛地站下了，一动不动地足足待了一袋烟功夫。突然抬脚把路上的一块石子踢得直飞出去，然后挺直了腰身，放开大步走去。
　　马靴碰在地上，“卡卡”直响。
　　日期：2016-07-26 18:48:02

　　三、好辣手
　　离着连部还有一二十丈远近，便有一阵叫喊笑闹声传到耳朵里。白崇禧皱了皱眉，脚下加劲儿，快步向着声响处走去。
　　那儿正是整训拿住的土匪头目的去处，到了大门口，白崇禧放慢脚步侧身看去，只见里边正乱作一团。
　　院子中间，两个人像两只斗鸡，张着胳膊、伸着脖子，恶狠狠地盯着对方团团打转，身上的衣服已是撕了几道口子，身上也满是灰土。院子四周也有不少人，有的抱着膀子站着，有的在凳子上圪蹴着，有的盘腿坐在地上，皆是阔着喉咙不住声地起哄，还有好几个带枪的也在旁边大叫大喊。

　　白崇禧自是认得，中间正在争斗的两个一个是他手下的排长徐启明，一个是前不久捉住的土匪头目刘沟子。周围看热闹的除了土匪，就是他手下的兵。
　　徐启明额上的青筋直跳了起来，呼哧哧地喘着向他的兵叫道：“那个也不准上前打帮手，老子输了算本事不济，谁上前帮忙就是瞧不起老子！”又转过身对着刘沟子叫道，“你小子有本事上吧，今天老子非让你见识一下这秤砣是铁的！”
　　那刘沟子弓着腰，摆着个扑上来的架势，也是呼呼直喘，梗着脖子叫道：“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老子刀尖上走过多少遭了，怕你个屌！”
　　众土匪轰地喝起彩来，徐启明的手下也叫：“排长使劲！”“打死这个衰仔！”
　　徐启明瞪了刘沟子半天，突然喊了一声，一个拔步赶蟾，纵身直扑过去，到了跟前，一拳直取刘沟子的小肚子，刘沟子也是个练家，一招海底捞月把来拳拨开。徐启明身子不缓，一招走空，接着一扭身，又使了个猛虎摆尾，右腿呼一声直扫刘沟子的脑瓜子。
　　这招来得凶猛利落。众人都以为刘沟子这下完了，却见那刘沟子不退反进，一矮身来个雀地龙，徐启明那腿擦着刘沟子的头皮扫了过去。刘沟子却趁着徐启明起腿门户大开，一招猿猴摘桃把他裆里那个玩意儿抓个正着。
　　日期：2016-07-27 21:03:58
　　众匪放声大笑。
　　刘沟子到底存了忌惮，没用足气力，不然徐启明的蛋蛋当下便碎了，饶是如此，徐启明也“噢”地一声惨叫，变了脸色。不过这人到底是条硬汉子，身上也确实有本事，咬紧牙关，抬膝狠命就是一下，正中刘沟子的下巴！就听“咔”地一声响，刘沟子一个跟头翻倒在地。徐启明上前一步，一脚踩住了刘沟子的腮帮子，喝道：“你……服也不服？”
　　刘沟子哪儿还说得出话来，早已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徐启明的兵全都高声欢呼起来。
　　那些土匪见了，却指指戳戳一迭声地叫起来，显然很是不服。徐启明的手下也高声叫骂，双方吵得火起，都往一块儿凑去。那些土匪骂咧咧地挽着袖子，士兵们则“哗哗”地拉开了枪栓。
　　这时，白崇禧背着手走进院来，一进门，眼中的一丝杀气便消了，脸上换上了平日里那一幅淡淡的笑模样，高声道：“这是演的哪一出呀？”
　　徐启明适才裆里着了一下，疼得脸色蜡黄，看到白崇禧到了，便松开刘沟子，跑到跟前报告说：“这个刘沟子……不好生操练，嘴里还不干不净的放屁。”

　　土匪见了也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聒噪：
　　“我说白连长，老这么溜太他妈的折腾人了。”
　　“弟兄们受不了了，累得腿肚子都朝前了。”
　　“白连长，还是给弟兄们吃枪子利索。”
　　徐启明推了最靠前的谭麻子一把：喝道：“都他妈的靠后，连长的耳朵听得见！”

　　这谭麻子却伸手也推了徐启明一把，叫道：“老子跟连长说话，管你小子什么事？”
　　徐启明大怒，一把揪住了谭麻子的脖领子。
　　土匪们又吵嚷起来。
　　白崇禧对着徐启明喝道：“停手！你身为模范营的排长，有什么话不会好好跟弟兄们讲？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徐启明松了手，刚要申辩，白崇禧沉下脸怒喝一声：“闭嘴！给我蹲禁闭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