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姚海亮听到郭子明和他热情地打招呼时，他才一下子从遥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一再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把个人的情绪带到工作中来，妻子的这种事，即使是坐实，也没有必要让满世界的人都知道，那样的话，只能是更丢人。
　　王伟的开场白刚说了两句，就被郭子明打断了，
　　别说了，你们也不容易，我也不想隐瞒，让你姚黑子抓住，我老郭心服口服。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郭子明的这间监舍更象是一间客房，里面有桌子、椅子，床，还有一台小的彩色电视机，不过，象郭这种还没有审讯过的嫌疑人，电视是不能看的。应郭子明的要求，工作人员还给他找来了两本书，一本是美人谷，一本是儿子与情人。这两本书姚海亮都听说过，只是没仔细看，他知道美人谷好像是讲几个女演员堕落的故事，而儿子与情人则充满了恋母的情节。
　　在不违反大原则的前提下，尽最大可能地满足郭子明的要求，这是姚海亮交待给工作人员的，因为郭子明现在还不算正式的拘留，只是检察机关为了工作需要，临时限制郭子明的人身自由而已。这是检察院，尤其是反贪、反渎职两个二级局的通行做法，在反贪局，更是必须这样做。批捕的权力就在检察院，也不烦琐，不那样做的原因是怕泄露消息，如果到了批捕的那个环节，恐怕案件也就尽人皆知了。姚海亮也知道这样做不怎么合法，有非法拘禁的嫌疑，但这就是国情，中国的国情，你不这样做，一个案子也破不了。

　　王伟看了一眼两本书的名字，嘴角一撇，
　　郭秘书，你好雅兴啊，都混到了这个份上，还看这种小说啊！
　　日期：2015-12-04 11:35
　　粗俗，没文化，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这是文学，是艺术，不是你这样的大老粗读的……
　　郭子明的言语间充满着对王伟的轻蔑。姚海亮知道，象郭子明这样的文人，到什么时候都是不会忘记“清高”两个字的，即使是去吃喝嫖赌，坑蒙拐骗，也是要用一个“高雅”点的词替换掉的。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王伟和郭子明的斗嘴上，便拉过了话头，
　　既然老郭你这么痛快，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说说你为什么跑吧？

　　郭子明一笑，
　　跑，能不跑吗，我又不是大头，你也知道，这一个小秘书就是想贪大的也不可能，谁给我送啊。你们知道我们外界怎么评价你们反贪局吗，是十万八万戴手铐，百八十万吓一跳，千万亿万做报告，我就那么点钱，还真坐在家里等着你们把我扔局子里去啊。
　　姚海亮哑然，顿了一下，
　　那你就说说你的顶头上司吴仕立吧？

　　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姚海亮，这个郭子明一定有什么话想说，能不能问出来，就要看看他的道行了。
　　郭子明盯着姚海亮的脸，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了回去，
　　你是说吴仕立吧？他就是一个暴君，要不是他抢了我的女人，我才不会跟了他这么长的时间。我跟着他，就是要给他戴绿帽子，让他替我养儿子。
　　姚海亮一惊，
　　日期：2015-12-04 12:24
　　你说吴斌是你的儿子？
　　怎么，这还有假？那个傻屄一开始怀疑，还弄了两根头发委托我帮他去做鉴定，是不是很可笑啊？我把他的那两根头发扔了，换了我的，结果把那个老小子乐了个半死。曲艳是我的马子，是他横刀夺爱，我一个小秘书能干过他那个地头蛇吗，更不要说他后来还当上了一把手，想找哪个不行。你去问问大王镇稍有一点姿色的女干部……我现在已经看出来了，吴家马上就倒台了。姚黑子，我佩服你是条汉子，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今天是不是冲着那十五亿私股来的……

　　说起了这种问题，很多男人都避免不了粗俗，郭子明这个自诩清高的男人也不例外。

　　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直至听到从郭子明的嘴里说出了“十五亿”几个字，他才把注意力集中回来，因为他知道，这才是重点。也许那个王八蛋，也与这十五亿有关，尽管他现在一点儿的证据也没有。
　　都说秘书是领导肚子里的蛔虫，看来一点儿也不假，姚海亮努力地振作了一下精神，
　　既然郭秘书清楚这十五个亿，我也就不绕圈子了，说说看？
　　郭子明摇了摇头，说，
　　我怎么知道，我是在被抓前才知道有这么回事的，你别用那么奇怪的眼光看我，也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不过我倒是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个十五亿很突然，更不是他一个小镇长的胃口能装下的。他吴仕立有几斤几两，我比你清楚，他怎么可能有十五亿，要是有的话，还用我每年象孙子一样挨门挨户地给他去求那几百万的包养费。那些煤老板们现实得很，怎么可能去鸟他一个没有用的人，应该去找谁不用我来教你吧。

　　叫你一声小姚，不算占你便宜吧，我刚到市文联上班时，说来也有三十年了。那个时候，你岳父钟书记只是个派出所长，你小叔叔小林子还是个小屁孩子，那时候市里是老钟书记和郑市长两个人。得说老钟书记有手段，硬是把上头派来津川夺位的郑宝成兵不血刃地赶了出去。这就叫高明，叫谋略，老钟书记我最佩服了，人家是真的吃透了官经。老钟书记现在已经下去十余年了吧，但谁敢说现在的津川不姓钟，不过，你岳父太直了点，比起来还是你小叔叔林书记更像老钟书记。

　　不多说了，这都是你们的家事。小姚你有福气啊，娶了豪门的千金，就等于有了半个津川啊，努力，你岳父钟书记没儿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让你弄到了手，你这是怀抱娇妻，权色双收啊。我现在是有什么就交待什么，细致的东西我写一份材料交给你，保证坦白，就看你对我从不从宽了，吴家倒台，以后我就投到你们钟家。
　　钟家，自己就是钟家很有前途的“上门”女婿，姚海亮不想让别人说自己是裙带关系，但无奈在津川，钟家的光环太大，他姚海亮的那点小成绩在这大光环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虽然现在的钟家正在走下坡路，连姚海亮这个外姓人都清楚地感觉到了，即使是这样，还是没有哪一家能替代得了。
　　日期：2015-12-04 13:17
　　郭子明看着有些出神的姚海亮，还补充了一句，
　　小姚啊，听我一句话，别人我就不管了，就是动谁也不要动曲燕。曲燕是一个好女人，要不是任子强那个混蛋玷污了她，她也不会走上那条路，后来又堵气嫁给吴仕立那个王八蛋……
　　听到了任子强的名字，姚海亮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郭子明对他笑了笑说，
　　没错，就是死在你手上的那个任子强……
　　姚海亮草草地结束了对郭子明的讯问，带着两个部下出了三台子收费站。郭子明是文人，摆弄了三十多年的文字，当了近二十年的秘书，他每天都在揣摩着别人的想法，“人精”两个字用在郭子明的身上是再恰当不过了。这个人看起来似乎很容易冲动，但他的冲动都控制在了理性的范围内，之所以骂吴仕立，自己又这么坦白，都是为投奔“钟家”做铺垫的，是示好的一种方式。郭子明的不少话都是话中有话，要想理解出这些弦外之音，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