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造谣！我大学毕业后一直留在北平，回解放区才几个月，虽然了解的不多，但我亲眼看到了解放区是提倡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的。至于我有没有谈过，这可不能告诉你。” 君英侧过脸去，避开了他的直视。
　　“奥。我明白了。我就是觉得好奇，随口问问而已。对了，君英，你到底多大了？”

　　“问这干嘛？”君英忽闪了几下大眼睛：“告诉你也无妨。我今年二十一岁。我听叔叔说，剑春同志好像都二十四岁了吧？”
　　“其实，我上半年还二十三岁来着！”他的回答，惹得君英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方剑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君英来岛城做自己的政治联络员，会不会是老李叔生前特意做的安排？
　　他记起，以前，在信号山那次接头的时候，老李叔曾对自己讲的一些话……

日期：2009-09-29　02:20:14

　　三十八、
　　事实验证了岳参谋长的话。一科科长因工作上小失误的被撤职了，总务处的一个副处长也因发放粮饷快慢问题被撤职。实际的原因，方剑春心里是清楚的，关键是他们没有管好自己的嘴。
　　这些事更加提醒了方剑春，在警备司令部里，必须处处小心，巧妙处理好复杂的人际关系，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自己官职，才有机会获取有价值的情报。
　　老李叔曾讲过，在敌我双方的军政部门，凡能长期潜伏的间谍，都是下有良好人缘、上讨领导欢心的人物。否则的话，是难以广泛收集到情报的，更不可能得到提升而渗透到敌方重要部门、获取机密情报。
　　实际上，老李对方剑春提前就有了解，知道他在警备司令部是参谋长的红人，而且经常请周围的科长、小参谋们下酒馆什么的，上上下下的关系处理挺好。这也正是当时的老李选中方剑春，并对他抱有很大希望的一个重要原因……

　　昨天，丨警丨察局便衣队的孙大牙给方剑春打了电话，说去那个黑银市清理的一下，搞到了一些金货。方剑春以便宜的价格从他那里私下换了一部分金条和小元宝。
　　看到手上那黄灿灿的金货，岳参谋长眉开眼笑……
　　并告诉方剑春，已推荐他上了胶东兵团作战指挥部联络参谋的海选名单。
　　可是，这次总共就四个名额，发报员、译电员、联络参谋和警卫军官各一名。也就是说，司令部里有十几个背景深的年轻军官会跟他争夺那个联络参谋的名额。能否最终确定，还得看丁司令的意思……
　　这个清凉的夜晚，方剑春仍旧替岳参谋长值夜班。
　　还没下班呢，梨花香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岳参谋长照着镜子在木梳子上沾了些头油，把背头梳得瓦亮瓦亮的，换上笔挺的西装、拎起褐色的皮包就溜号了……

　　方剑春吸着烟，踱到大敞的窗前，伏身瞭望着楼下的街景。街口聚着些穿着补丁衣裳的小贩。有胸前挂着木盒子的卖香烟的半大孩子、也有守着两筐蔬菜抽着旱烟的老头儿、还有推着小木车卖水果的夫妻档……
　　这是下班的时间，从路口经过的行人不少，特别是那些穿着旗袍的主妇们，手腕上挂着小布包，停在小贩的摊子前，或驻足问价、或弯腰挑拣……
　　从栈桥方向刮来的海风吹得木页窗“吱呀”微晃，让他的思绪又回到了打入胶东兵团作战指挥部的问题上。这两天，方剑春一直都在忙活这个事儿。
　　他首先考虑通过表姑父疏通田秘书这条线，然而，如果丁司令的下属就能办到的事情，岳参谋长应该早就提醒他去找田秘书了。
　　他又考虑，实在不行就等君英那里找到国军军界的上层关系，把自己安排到总指挥部。可他清楚这个过程需要不短的时间，也许最终会错过机会。

　　最后，他决定通过秦三小姐。她的父亲兼任警备司令部副司令，虽然只是个名号，可丁司令还是要给他面子的。不管怎么说，一个尉官想借个机会升校官而要求调进总指挥部，理由是充分的。所以，前日中午，他抽空去了趟秦三小姐的家，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说了说，顺便还放下了一个礼物——老李叔送给自己的那块瑞士劳力士早期出厂的金表。

　　秦三小姐没想到方剑春会主动来找自己，她本身也很乐意为老同学的升职帮忙，对礼物推让再三……
　　也不知道，她跟她的父亲说了这件事没有？方剑春默默地自语道。
　　远处飘来了六下悠扬的钟声。那是圣弥厄尔大教堂的钟声。
　　天色暗了下来。该吃晚饭了……
　　岛城八大关。一座俄式的小楼内。
　　拥翠抱绿的小庭院里，伫立着那座俄式的三层小楼。

　　尖尖的阁楼红瓦顶、水纹的花岗岩楼体、欧式的门窗造型无不显示出异域的建筑风格。拥有“万国建筑博览会”的雅号八大关，聚集着德、俄、英、美、法、意、日等十几个国家建筑风格的别墅庭院……
　　小楼里的餐厅被华丽的吊灯映照的通明。
　　宽大的餐桌上摆满大小不一的闪亮的银盘银碗。精心烹制的美味佳肴冒着淡淡的热雾，香气四溢……
　　秦三小姐拿着筷子，望着父亲说：“爸爸，在岛城我就这么个同学……”
　　“你以后少给我揽这些闲事儿！爸爸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功夫儿去办这些事情？”秦市长说着，用银制的汤勺搅着小银碗里的热汤。
　　秦三小姐一把扯下胸前的餐巾，仍在餐桌上，扭动着身子嚷着：“妈!妈！你快来看看，爸爸又冲我发火！”

　　秦夫人正从奶妈手里接过一道秦市长最爱吃的菜，走到他的旁边亲自给他放在眼前。“你就不能跟孩子好好说话。”
　　秦市长把银勺往餐盘里一放，瞪着眼睛：“你看你把她给惯的，都成什么样子了？”
　　“来到岛城后，我一个同学也没找到，整天跟那帮土得要命的太太打麻将呀推牌九。好容易找到个同学……前些日子，一直是他陪我出去玩。现在就这么一个小忙，你都不帮……”
　　“你整天就跟长不大似的！什么同学同学的，你都二十多了，别总拿自己当学生……提起这些学生我就生气，就说山大的那帮子学生吧，啊！不老老实实的上学，整天瞎闹腾……”
　　“人家方剑春是军官，跟你说的山大的学生有什么关系？！”
　　“不管有没有关系，反正你少给爸爸添乱！”

　　…… ……
　　秦三小姐把木餐椅往后一搬，忽地站起来，带着哭腔说：“不管就不管，以后再也不理你了。我不吃了，再也不吃饭了，饿死算了！”
　　“混账！”秦市长一拍桌子。
　　大汤碗里的热汤在碗里摇摇晃晃……
　　“干什么你？你会吓着孩子的。”秦夫人责怪地打了一下他的胳膊。然后，起身追向二楼……
　　秦三小姐正趴在在床上嘤嘤哭着。

　　秦夫人把她扶起来坐着，边拿手绢给她擦眼泪，边说：“乖女儿，别哭。你爸爸外面事情多，心里烦。你别急，等会儿，我跟他说说。”
　　“他就知道冲我吼，对我从来都不管不问。他根本就不爱我。”秦三小姐哭着说。
　　“瞎说，爸爸哪会儿不爱自己女儿的？”秦夫人给她理了理头发，问：“孩子，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方剑春？”
　　秦小姐愣了愣，接着含着泪笑起来：“妈！你瞎猜什么呀？我们俩个的性格相反，我跟他永远不可能的。可他是我在岛城唯一的老同学，让他开吉普车拉我出去玩，人家那么忙也都拉我去了。现在人家想找个机会升官，让爸爸帮忙给说说，可他……”
　　秦夫人点了点头……

　　大客厅。宽敞的大客厅墙边，摆着几个青瓷大花瓶，里面插着或高或矮的枝条花木。墙上挂着名人字画。
　　秦市长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书。
　　“良先，你就答应孩子，给帮个忙。你好歹也是他们的副司令。”秦夫人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长方形小盒，走到他身边坐下。
　　“你知道什么？我那个副司令是虚的。警备司令部是人家的丁司令的地盘，要知道，国军里最讲究的就是派系和地盘。我过去说，让他以为我在往里安插自己的心腹呢。再说，我如果跟总指挥部的范汉杰熟，也好办，可我跟范汉杰不熟……”
　　“那个方剑春年轻上进，想得到提拔，很正常的事情呀。你看，他还挺有心的。”秦夫人打开小方盒，拿出那块金光闪闪的劳力士金表，递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