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疯了？”王大阳脸上泛着红光，似是醉了。“我才没疯，他们才都疯了！高高在上的大老板是我爹！我天天叫娘的女的现在天天对我低三下四行礼！我亲娘呢，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还是被我爹逼死的！他们还莫名其妙给我变出来个媳妇，还漂亮还懂事挑不出来毛病啊！我王大阳真是祖祖辈辈积了德了，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日期：2014-07-30 13:43
　　第三十章
　　“王大阳你别这样。”我看他晃晃悠悠都快撞到桌角了，想下床去扶他，无奈浑身还是没什么力气，倒是他看我想起身，赶忙过来把我按到床上，然后坐在我床边，拿出来他放在那儿的衣服和首饰。全是我喜欢的样子，他记得我的身形尺寸，还清楚我会喜欢哪种花色样式。

　　“我知道你是个胖子，我都让人专门把腰做大了一码。”王大阳傻乎乎地笑着，拿着一件裙装比划着腰的宽度。
　　“我才不是胖子。”我说着，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衣服，那裙装还真是蛮精巧可爱的，只是不小心碰掉了包裹，一个石青色的小瓶子滚了出来。
　　王大阳拾起来那瓶子，我才看清楚是他答应要送我的不会碎的小药瓶，已经雕刻完成了。我笑着说好喜欢快给我吧。王大阳递给我瓶子，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坐在我身边，眼睛里带了泪光，说：“江小雪你知道嘛，再有几天我生辰，之后我就要回邺城当我的有钱人家大公子了。和未婚妻到村后面的庙去拜一拜接受村里长老的祝福，将会是我王大阳最后一次跟村里面的规矩了。我之前想过很多次我将来会跟怎样的姑娘一起去，我都想不出来，直到你出现。从你还昏迷的时候就是我照顾你，你醒来活蹦乱跳的时候，我就想就跟这傻女人一起去庙里拜一拜，然后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多好。”

　　“王大阳……”不知道怎么的，每次他开玩笑说我是他媳妇儿还借机捉弄我的时候，我都会戏说要打他，可是那些都是很好的回忆。我真心都期待有个聪慧美貌贤淑大方的姑娘嫁给王大阳这样的好男人。但是，但是当真的那么一个姑娘出现的时候，我真的心里在打鼓，好像什么东西丢了一样焦虑，我承认这样是很贱，我对王大阳绝对没有不该有的感情，可是这样有点不舍有点忐忑，也是人之常情吧。

　　“我可能这么大也没见过多少女孩儿，不过算算村里的姑娘还有城里见过的大小门户里的小姐，也不少了吧。反正没有哪个姑娘能让我想到我们手拉着手去庙里拜神的样子。”王大阳顿了顿，面向我，说，“不过现在我有阿七了，又漂亮又懂事，比你好多了！我跟你，现在是同生共死过的好兄弟！”
　　他又喝了一口酒，却不小心呛到了，趴下来要咳嗽，我拍拍他，他整个人倒在我身上，我推也推不开，他竟然哭了，大喊：“我真的不想跟胡七一起，我想一起的人不是她！不是她！江小雪你懂嘛！”
　　“我懂。”
　　第一次看王大阳不开心的样子，让我觉得分外地真切。

　　人长到这么大，都知道自己终于要和一个人走完一辈子，跟自己执手接受宗长祝福拜天拜地生儿育女白头到老，很难凭空想出那个人究竟是怎样。终于有一天，有一个人出现，会想，可能这辈子，就跟他了吧。
　　我突然想起那个红霞漫天的傍晚，阿憨那句“而现在呢，我不仅没走成，还多了个媳妇儿，真是笑话”，他说他堂堂余文吉，却变成了一个笑话。他是多么厌烦擅作主张的我，即便我是为了助他。而如今他无比厌烦嫌弃的事情却被另一个人期待着，这也真是世事无常。
　　至于那天在山洞里，他捉鱼，教我烤鱼，骂我笨，我也曾想这辈子就这样被他数落着过去也好；那天他出现在孤狼面前，他带我去找大夫，抱我回家，我也曾想这辈子就这么在他怀里安稳着也好。只是那些欺骗，那些伤害，又横挡在眼前，告诉我，看看现实也好。
　　“姑娘啊，你这辈子总会遇到那么个人，他能把你折腾到生不如死半死不活，但是你就是愿意跟着他，而且你都被他折磨得就剩一口气了，还得为他活着，因为想见他担心他而不能死。”
　　日期：2014-07-30 13:43
　　送走了王大阳，我在床上长吁一口气。我们好像都默契地绝口不提阿憨，也着实没什么好提。现在王大阳心里的阿憨，只不过是个几天前被收留的可能来自周国的怪人，他还不知道是阿憨害我们一次次被军队的人带走，不知道阿憨和我一起经历的那些事，也不知道我对阿憨的感觉。我想，就这么不提也好，万一多说了话，或许王大阳心里也不会比我好受多少吧。
　　我坐在床上，继续艳婆婆白天交给我的针线活，想着王大阳送了我好看的衣服，我干脆也绣一点什么送给他作成年或者新婚礼物好了。彼时已是深夜，我做着活，好生无聊，竟然不觉睡着了。
　　睡梦中似乎总有什么不安定的东西扰乱我，让我不安，醒来好几次。我想大概是前段日子一直不安定，现在身体又很虚才会这样，又强迫自己睡过去。忽然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下，才发现自己手里一直拿着绣针，辗转反侧之际绣针扎了自己的手指。那时已是黎明，睡在西边这张床，我可以看见东面太阳染红了一片。那种不安更加强烈，好像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一样。
　　我将手指含在口里，一手摸出在枕头下放着的阿憨送我的金盒子，又想着下床找些什么东西来包扎，才发觉自己已经有了下床的力气，只是还有些站不稳，重重地摔在地上。不小心弄出的声响惊动了艳婆婆，她起床，又骂我做事不小心。我撇撇嘴，艳婆婆扶我回床，看了看天色，说要出去置办些东西。我又躺在床上，半睡半醒，只是觉得这一大清早外面分外吵闹。又过了不知多少时候，王大阳来了，又带了城里的吃食给我。

　　“这几天天天躺着，又吃得好，整个人胖得都快肿起来了。”我抱怨道。
　　王大阳听了这话，哈哈大笑。我看着外面似乎难得的人来人往，问他怎么了，他不做声。过了好久，王大阳才说，是齐军大胜而归，让兵役服满的人和紧急征收的人都可以经途返乡，村里不少人都回来了，还有人在欢迎呢。
　　我想起那日王大阳和阿憨差点被征发去打仗，我因为不想让身边的人干帮高家皇帝抗敌这种助纣为虐的事情，居然口出狂言说阿憨是我新婚的夫君，嘴角不觉微扬，笑了起来。王大阳问我为何事而笑，我没有回答。我想这些返乡的老兵该是有人知道战俘的消息吧。只是我也不敢去问，我怕得到的消息不是我想听到的。
　　哎想那么多干嘛，看，你面前可是全城最好的点心师傅做的酥饼。
　　不多会儿，艳婆婆回来了，脸色阴沉，看见我和王大阳有说有笑，脸色更加难看。
　　“婆婆，怎么了？”我关切道。
　　婆婆看了看我，眼神闪烁，说：“你身体还虚，不能吃这些乱七八糟的。”
　　哎，艳婆婆总是这样，关心别人还不给人好脸色。
　　“不，婆婆，一定不是这样！”我抽身起来，向门外张望，外面有些回村的青壮年来艳婆婆的院子里，想必艳婆婆在村里有一定地位，这些人回来拜访她也是合理。只是其中一个一瘸一拐左腿还缠着白布的形容有些熟悉……对了，是那日新征发的士兵，那天与阿憨假装夫妻的闹剧里我见过他的。

　　不对啊，明明那日之后周军自己就退兵了，他们根本没有进到军营里更没有打仗，他身上的伤从哪里来的。烧伤？看起来不像，该是硬器所伤才对。
　　我趁王大阳和艳婆婆不注意，起身跳下床又披了件外套就冲了出去，叫住那人，问他身上的伤哪儿来的。王大阳很快追过来，和艳婆婆一起要带我回屋，我挣脱开他们，拉住那人。那人对着这场景不知所以，只好如实说，山体崩塌，军营靠山崖那部分整个都塌陷了，他刚好是负责看管战俘的，也是被人救出来，所幸山崖不算高，捡了条命。
　　军营靠山崖的部分？我开始仔细回忆我去过的军营，练兵场在哪里，帅营在哪里，靠山崖的部分是……关押囚犯的那个营帐！我记得我被众人拉出来，他们还有人说真想把我直接扔下去之类的话。这个人是负责看管战俘的，那阿憨呢，阿憨呢。那种不安如同爆炸了一样，终于暴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