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婆婆一脸的严肃说你小子终于回来了，都没人帮我生火切菜了。我说艳婆婆我快困吐了你就让我睡觉吧。
　　艳婆婆骂骂咧咧地就去切菜了，我转身看见西边的床铺换了一套新的被褥，摸起来软绵绵的，还有点暖暖的阳光刚晒过的感觉。
　　我看着艳婆婆的忙忙碌碌的背影，有了些踏实的感觉。

　　醒来的时候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往窗外看了一眼，突然就想起来阿憨的样子，那么的高高大大，傻乎乎的，还带着脏兮兮的一张脸和蓬乱的头发。连着两次都是多亏了他，要不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兜圈圈呢。
　　我走出门，太阳已经西斜，王婶和艳婆婆正特别欢快地聊天。大概是王大阳要回来了，王婶特别开心，还不知从哪里搞来了羊尾巴要熬汤，只是那味道真是膻得难受。
　　我想王婶这么开心地在这院，是她那院子没人了吗，那阿憨呢？我想问王婶，开口却成了：
　　“王婶，大阳回来了吗？”
　　“还没呢。”王婶说着，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翘，看来真的是很高兴。
　　“那阿憨……吉呢？”我问。
　　“阿吉啊，哎，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小子了。他出去做工，好几天没回来了。”王婶说。

　　“没回来？”好几天？我心说不可能啊，阿憨好几天没回来刚刚送我回来的那个是鬼啊。我踮着脚隔着栅栏看了一眼，院子那边确实是没有人，那片小菜园子看起来也孤零零的。
　　我心里是想问阿憨行踪的，但到了嘴边又想毕竟王大阳才是王婶儿子，便改口说：“哎，大阳怎么还不回来啊。”
　　王婶满是横肉的脸上开了花儿，说：“诶哟，这么想我们家大阳。”
　　艳婆婆佯装生气，说：“可别打小雪的主意，这是我要买来给我儿子当媳妇儿的。”

　　以前听这话的时候，不觉有什么，如今再听这话，却觉得心里莫名难受。我扭扭捏捏地摇了摇艳婆婆手臂，说：“说什么瞎话，我只是担心王大阳的安危，别又几句话教自己卖了。”
　　艳婆婆慈祥地笑了，说：“不会的，刚还有人在议论，说突厥退兵了。我大齐神武。”
　　我说：“那突厥都退兵了，这场战，也快该结束了吧。”
　　艳婆婆说：“周国不是吃素的，他们已经隐忍蛰伏三旬，如今的实力，也不可小觑。”
　　我张圆了嘴巴看着艳婆婆，艳婆婆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立刻沉默了下去。唯有王婶没有察觉到什么，还是一脸向往地对着艳婆婆，说：“不愧是艳姨，懂得就是多！”
　　我看着艳婆婆那张略显苍老的脸，我知道的边城的风沙还有恼人的岁月能把人怎样地摧残。我想起兰陵王的模样，也似乎可以想象那年艳婆婆惊艳邺城的脸。只是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如此隐忍苟安，不愿与亲儿相认呢？
　　日期：2014-06-30 21:22
　　第十二章

　　我刚睡醒，就被艳婆婆逼着吃了午饭，准确地说，是剩饭。
　　艳婆婆说这些饭我必须吃掉，不然倒掉可惜了，我说等我清醒会儿再吃，艳婆婆不行那还要加热，太麻烦。
　　我想问是亲生的么。后来想想果然不是亲生的。
　　吃完饭后，我觉得我还没睡醒，吃得又太多，简直要吐了。跟艳婆婆请了半个时辰的假，出去到处遛遛。艳婆婆准了，代价是回来帮她刷碗筷。

　　边城附近是连绵的矮山，盛夏的日子里到处都绿得发黑，又被大太阳晒得褪了色。这种高高低低起伏的地势，也算是周齐之间一道天然的屏障，虽然不险，但是布满大量伏兵什么也是够了，怪不得周军卡死在这里……咦？我怎么想到这个了？我难道不该想，这山上的野果子看起来好好吃，这边的野花看起来很漂亮吗？
　　我想这地界的人该是都对战事习以为常了，即使城的另一侧就是战场，也依然不影响来来往往的人们自己做自己的事。我还听到有人议论，说突厥退兵，齐军神武之类的。我心里暗喜，这也算是采纳我了吧，再没有什么比打败比自己强十倍的敌人更鼓舞人心的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我也就回去了。我撸起袖子对艳婆婆说：“来吧，碗筷碟子什么的都给我！”
　　艳婆婆嘿嘿一笑，抱出一沓碗碟，差不多有十几只，放在我面前的木桌子上。
　　“怎么这么多！”

　　艳婆婆耸耸肩，说：“你都走了一顿晚饭又一顿早饭又一顿午饭了，这算多么？”
　　她的表情十分凄苦，好像我说了什么让她委屈的事情。
　　“我……”合着都等着我呢。
　　我正犹豫，艳婆婆突然变了脸色：“你是我买来的，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她双手一掐腰，架子一摆，我便丝毫没有了办法。
　　“我我我……我现在就去洗碗！”

　　待我腰酸背痛地折腾完那沉积了三餐的碗筷，好不容易抠掉那些黏在碗边的面渣滓还有糊满了整个碗的油花，艳婆婆又递给我了几节大蒜，让我拍了等着下菜里。正当我欲哭无泪的时候，王大阳回来了。
　　他看起来很苦恼，我问他怎么了。
　　“突厥退兵了，好多外出逃难的人都回来了……”王大阳说着，似乎不太高兴，我心说这是好事啊，又听他说，“这不，活儿就多了。”
　　我舒了口气，说：“这是好事儿啊，你看，活儿多了，来钱不就快了。”
　　王大阳说：“也是。”随后，又甩在地上一个包袱，接过我手里的刀，说：“可是，我王大阳竟然也沦落到把活儿带回家干的地步了。”

　　我也没推辞，闲的没事就蹲在地上看他带回来的布包，拣出来几张草图还有几块没成型的石头。
　　“这什么啊？”我看着草图上一个个潦草的小人，心里纳闷——这些人都要么赤裸着胳膊，要么露着肚脐，衣衫不整的，怎么还要拿出来做塑像了？又觉得有些眼熟……诶，这看起来粗糙的毛边，还有这百褶的裙子，难道不是……我最早醒来时候穿的衣服 么？
　　“哦，带回来的活儿。”王大阳说，“刘掌柜接了个突厥的商队，他们要赶一批塑像出来。”
　　突厥？
　　我对这个名字不能再更熟悉，我想起连绵的远山和望不到边的草原，想起争先恐后的男人们驰骋的马，突厥……
　　我之前穿的那身衣裳是突厥的？

　　我梦里的景致是突厥的？
　　我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我觉得我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我想起艳婆婆那句“你怎么衣不蔽体就出来了”，她当真没看出来那不是衣不蔽体只是别处的野俗，她跟了高家皇帝那么多年当真不知道突厥人衣裳的模样？
　　我看见艳婆婆抱着一大只冬瓜出了来，神色凄厉，质问我：“交代你做的事情，都给王大阳做了，要你吃干饭的吗？”
　　王大阳听了，把刀柄往我手里一塞，说：“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日期：2014-07-02 00:01
　　艳婆婆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紧张，我想或许她真的没有注意，毕竟年轻时候的事情如今已经一二十年了；也或许她不想让我牵扯到太多的事情里去，就像她不是也只口不提她的王爷儿子的事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