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8-01 21:26:00
　　上接第四十八章
　　大龙看向我们：“秦先生、老板，你们猜猜屋里有什么。”
　　我已沉浸在他的描述里，心想那里面的东西肯定不会寻常，或许会是一只恶鬼，又或许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所以我不说话，老六也不说，我们回看着他。
　　“里面根本没有其它的东西。”大龙自顾往下讲，“只有他，他居然在屋里，正板着脸坐在床边。外面的动静那么大，他却一声不吭，活像个木头人。”
　　老六接道：“有另外的人把他锁在里面。”
　　“对，老板说得对，是有人。”大龙缩紧脖子，“可当时村长气坏了，所有人都气坏了，还以为他是有意捉弄他们。村长边骂边冲上去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只听‘噗’的一声，他的脸，他的脸霎时就瘪了下去，血水四溅，像只拍烂的西瓜。”
　　我一怔，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人脸有血有肉有骨骼，以巴掌的力量是不可能被打扁的，除非皮肤之下已是空的。
　　“他忽地站起来，用凹进去的眼睛瞪着他们。在场的人都吓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正在那时，走进来一个老婆婆。她狠狠一巴掌甩在村长脸上，骂道，我锁着他，想救他一救，却被你坏事。老婆婆骂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村长反应过来，连忙去拉她，想求求她帮忙。老婆婆甩开手，又说，命是保住了，不过是具行尸走肉。”
　　大龙咽下口水，“后来他就一直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白天躺在床上，后半夜才会摸出来走动。村里的人都猜想，他的脸是在后山被恶鬼吸干了血肉，那个小孔就是留下的证据。但我爹知道不是，那个老婆婆住在山脚边，是个草鬼婆，她会下草鬼，也会化解草鬼。所以我爹在私下说，凹脸的人哪是被恶鬼所害，是有恶人对他下的草鬼。但是不敢往外说，那恶人说不定藏在村里，要是被他知道，保管会对我们下手。”

　　世间的勾心斗角在哪里都会有，暗箭伤人也是常有的事，但大龙所讲的也确实令人难解。可除去跌宕起伏之外，我分不出和阿琳有什么关系。
　　大龙正正脸色：“我的意思是，唐小姐的伤口也很古怪，而草鬼又有千百种，也许她中的是其中一种。我们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带她去老婆婆那里。”
　　看他的神情是在真的关心阿琳，大多数村里人总有一种质朴善良的情感，虽然他半天才说出来的结论，也仅仅是猜想。
　　“我们知道了，你早点回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老六挥挥手。
　　大龙开心地往外钻，像是做了一件想做很久，现在总算完成的大事。他的脚步声匆匆地消失在左边。
　　沉默一会儿，老六突然开口：“我想到一个可能。”

　　“你是说，那个人的脸？”
　　我刚想躺下去，被他一勾引，又提起兴趣。
　　“不是，他说得那么玄乎，当中肯定添油加醋一大堆，很难去判断。”老六换个语气，“不过他说的草鬼倒是有些道理。被他那么一提醒，我想起一种蛊，似乎和阿琳的伤口很接近。”
　　我有点点紧张：“你怎么会知道蛊，快说说看。”
　　“我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我是从张老头和他的道友聊天时听来的。那时候我才十几岁，能记住的不多。”老六思索着，“但是那种蛊，我记得一清二楚，叫做噬血咒。”
　　日期：2013-08-01 21:27:00
　　第四十九章 是或不是
　　我陡然一惊，跟着念出来：“噬血咒？”
　　“从音色分辨，应该是叫这个名字。”老六侧着脸，“你知道的，我从小对张老头捉鬼的把戏感兴趣，可他偏偏又不肯教我，所以平时我非常注意他和那群老道士的往来言行。那是个夏天，突然进来一位花白胡子的老道士，半眯着眼睛，看年纪比张老头还要老上许多岁。张老头虽然喜欢吹牛，可和他来往的人并不多，我差不多都认识。可那位老道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两人一见面，谁也不说话，很有默契地关进书房。两个老道士，待在一间密闭的房间里，肯定会说一些业内的机密，可惜在外面什么也听不到。我急忙跑回自己的卧室，戴上耳机，因为有个东西叫窃听器。张老头的道术再高，他也不能阻止科技的力量。我细细一听，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那边怎么样。过一会儿，那个声音又说，你是不是亲眼所见，是男还是女，你的意思是分不出来。”老六看向我，“你一定会很奇怪，听起来明明是两个人在一问一答，为什么只有一个人的声音。当时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来来回回只有张老头在说话，如果是出于小心，两个人都应该不出声……”

　　我接道：“会不会老道士很小声。”
　　老六摇摇头：“不会，我的窃听器是军用的，灵敏度很高。再说张老头听力也不怎么样，稍微小点声他就听不清楚。所以我猜那老道士是在用手语。”
　　在我们业界，老一辈们确实有用手语的习惯。用手语的原因，一是简单，往往一个手势就可以代表很丰富的含义；二是快捷，在危及关头，手语更能传达信息；三是保密，业内有许多忌讳不方便被外人听去；第四个原因最贴近生活，那时候普通话还未普及，要是都说方言，那场面肯定会乱套。
　　“但我猜错了，老道士并不是在用手语，我听到最后才知道。”老六定定神，“接下去，张老头断断续续地在说，你告诉我在哪里，不说也罢，什么噬血咒，你是说枯骨还能重生，真是可笑，生既是生，死既是死，当真可以，那也太过歹毒，他们不会逃过天理循环。然后是很长时间的安静，几乎有半小时。我差点以为他们离开了房间，可又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我突然明白过来，也许是轮到老道士在表达，而且表达的很详尽，才会用去这么多时间。再听到张老头说话，我不禁被吓一跳，在我的印象中，他从未用过这么气愤的语调。他骂一句，真是岂有此理，以他人之血肉续自己之命数，也不怕遭天谴，直接把人杀死倒也罢，却要受尽百日的折磨，罪孽，罪孽啊。张老头重重地叹口气，大声念着，噬血咒，噬血咒，毒如其名，想那蛊术原本也是玄妙的法术，可恨人人练之皆为私心，以至于到了声名狼藉的地步，那蛊虫形成的伤口，当真无法愈合吗。他又叹口气，显然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我边专注地听着，边分析老六的回忆。他爷爷和老道士讨论的是一种叫做噬血咒的蛊术，中这种蛊术的人，会在身上造成某种特殊的伤口，伤口不会愈合，只能挣扎在痛苦中直至死去。其中的关键词是无法愈合，这一点和阿琳得伤口接近。其它的什么枯骨重生、以血肉续命，听得晕晕乎乎，越发觉得自己所知太少。
　　“他们的话题那么有趣，我又听得极其入神，完全没有意料到随后出现的意外。”老六皱起眉头，“张老头的叹气声还在耳机里回响，忽然又冒出个另外的说话声。你决不会想到会是这样的声音，我也想不到，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书房里还有第三个人。可是又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他们进去的。我纠结地听了几秒钟，不得不说服自己，那的确是老道士在说话。老道士那么苍老的模样，居然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娓娓地说着，张良庆，我身不由己，所以不能明言，我记下来的东西虽然不是太清楚，你也一定要小心收藏，多看几遍，相信你会有新的体会，但千万不要去那里。”

　　“原来那道士一直是在写，写可比说话、打手语要麻烦许多，也不知他有什么原因。接着，两个人开始说些道别、保重之类的话。我连忙跑出去，站在走廊边。老道士离开的时候，还冲我点点头。他的脸有八十多岁，声音却只有七八岁，想来是位不简单的人。可惜从那次以后，他再也没有来过。我向张老头打听关于他的来头，张老头太小气，丝毫不肯告诉我。之后的几个月，那些神神秘秘的讲述一直记在我心里。我几次摸进张老头的书房，想找出老道士留下的纸条，结果什么也没有。”老六总结道，“到现在为止，我依然搞不清楚老道士带来的是什么样的事情，但这不重要。你想想，噬血咒的描述是不是和阿琳的伤口有点关系。即便不是噬血咒，又或许是其它的蛊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