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7-29 21:40:00
　　第四十七章 草鬼
　　在天快黑的时候，我们总算赶到安扎的空地。和尚和大龙吵闹着开始搭建帐篷，他们虽然争论不休，配合起来却有夫唱妇随的感觉。怀哥提着枪走向树林的另一边，老六忙乱地在营地中央升起柴火，而明哥还没有跟上来。我找块最近的平坦岩石，扶着阿琳坐下，让她留在我的视线中。她除去虚弱之外，看神情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她的伤口依然是枚危及生命的炸弹。我走去帮老六的忙，生火也算是我的强项。短短十几分钟功夫，我们已把过夜的准备工作全部完成。

　　我站起来，甩动着脖子。因为是顺着原路返回，很多难走的地方在来的时候已被清理过，所以赶归赶，还不是太累。我环顾一圈，这片空地在我眼里并不算陌生，那天晚上他们就是在这里扎营。
　　怀哥拎着血肉模糊的肉团走出树林，丢在火堆旁，近看是三只剥掉皮挖去内脏的野兔。不知道他是怎么捉的，也没有听见开枪的动静。大龙提起其中的一只，忽地一刀下来，剁掉血淋淋的脑袋。
　　“大黑，你吃。”他远远地丢过去。
　　和尚急道：“人都没有吃上，你还有心情照顾它。”
　　大龙壮起声音：“大黑可是功臣，要不是它找到山谷边，我们怎么会那么顺利地接回秦先生和唐小姐。再说，书本上都记着，狗是人类的忠实朋友。有时候，它比人要可靠得多。去年啊，我们村走掉一只羊……”

　　“你们安静，安静一会儿。”老六往锅里加水。
　　怀哥不理睬这边，独自坐在对面，拿出笔记本记着什么。四周已是昏暗一片，柴火噼噼啪啪作响，每个人的脸上跳跃着幽黄的火光。营地安顿下来已有一个多小时，还是不见明哥的身影。我们之间的距离应该没有那么远，不至于要追到现在，可他们谁也不提起。
　　我压低声音：“要不要去找找那一位？”
　　老六摇摇头：“不用，不用担心。”
　　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他不会有什么意外。过去的一天已能看出来，在这支队伍中，怀哥和明哥起着类似胡伯的作用，他们本身就是安全的保证。我不愿再多想，转头看向阿琳。她托着下巴，一动不动地望着无尽的黑暗。我不由地紧张，以为黑暗中隐藏着未知的危险，但很快反应过来，她只是在出神。她的眼神里有一种无助，仿佛是迷失方向的精灵。
　　又过去几分钟，在肉的香味中，明哥总算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怀哥抬起头：“卫明，怎么样？”
　　“有，不多。”
　　明哥从上衣里摸出几个东西，一一排在岩石上。
　　那是蜡黄色的野果，很小，只有桂圆这么大。和尚拿起来，闻一闻，又触电似的放下。他捏着鼻子：“好恶心的味道，能不能吃啊。”
　　“不是吃的。”明哥看看阿琳又看看我，“这种果子，含有天然的麻醉成分，只要一小片，就可以使成年人失去知觉。但除去麻醉效果外，它还有另外的成分，叫做抑制酶，会抑制人体细胞的活性，因此我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使用它的。”
　　“可她的情况很危急。”明哥指向阿琳，“从医学角度来看，人体失血超过百分之三十，如果不及时输血，就会随时危及生命……”
　　我忍不住打断：“你的意思是让阿琳吃它们。”
　　他微微点头：“不用吃，直接抹在伤口上。但你们要清楚，它会有副作用。抑制酶抑制细胞活性的同时，会造成各种感官反应迟缓。比如一定时间内不能行走，不能说话，不能思考，严重的话，有可能会永久性损害大脑皮层功能。
　　”
　　“这么严重。”和尚用力搓着手。
　　“你说明白点，损害大脑皮层功能之后会怎么样。”我急急地问。
　　“成为植物人。”他沉声道，“我们目前的医疗条件太差，这只是不得已的办法。不过，你们不用太绝望，她的体质异与普通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还不一定。”
　　他的解释如同惊雷炸在耳边，我已听不清后面的话。我们谁都算不准，阿琳的伤口什么时候又会撕开，要是再撕开，也许会凶多吉少。可植物人的代价……如果能回到那个通道，我肯定会冲上去把姓石的大卸八块。
　　“我同意。”微弱却坚定的声音把我拉回来。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阿琳身上。她弯腰开始解纱布，动作又轻又快。
　　“不急，我们先吃饭。”明哥似乎在安慰，“我会控制用量，晚上用下去，要是不出大问题，明天早上就会醒来。”
　　食不知味，用来形容我现在的状态再合适不过。我只顾低着头，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直到塞不进，再一股脑儿咽下去。眼前的困难，早已超出我们正常应付的范围，阿琳的决定其实是唯一的选择。他们也不再说话，匆匆地吃着。
　　“开始吧。”阿琳抿抿嘴唇，解下成团的纱布。

　　我一怔，心怦怦地乱跳。她的伤口出现在火光里，又是完全愈合的伤口，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明哥挑个果子，小心地用匕首切开，径直朝淡淡的伤痕抹去。我屏住呼吸，盯着他从左抹到右，又从右抹到左。
　　阿琳突然开口：“如果我不能醒来，带我回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