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停正了车,我和父亲拿起大包小包的行李,就往往祖父老屋里赶。三叔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一进灯火通明的房里,便是三叔那张熟悉的长脸。三叔由于当过兵,因此转业做了保卫干部,他现在已是城里另一个国企的保卫科长了。只不过,保卫干部做到科长也就到了头。2008年炒股,又遭遇套牢,因此急于西头补一点的心态我们全家都很能理解。可是,那几年的股市悲喜剧,又令几个人手头不紧呢?
就在“大人”例行的寒暄中,我又看到了爷爷、奶奶的遗照,他们正供奉在电视机柜上,对着我笑,一如既往的慈祥。老屋的陈设和上次祭拜祖父时变化不大,只是电视机不怎么好,母亲想看的《走西口》没法追。加之翌日又有一大堆亲戚朋友要见,特别是二姑的年夜宴没法推辞。只好在送别了三叔后,洗洗便睡。
日期:2011-11-30 00:40:15
记得那天晚上,我是照例睡在书房里。由于那天是星期五,欧美有很多关键经济数据要公布,国际股市、期货、货币汇率波动也最为剧烈。只可惜祖父家里没电脑,只能拿手机上网看,我最喜欢的就是wap.fx168.com网,那里的数据更新最为及时,主要国际货币汇率也是一目了然。于是我差不多每隔十五分钟就打开来看一看。当时我并不知道,异地手机上网,是要加漫游费的。
和所有知识型、专业型干部一样,祖父屋里也有一大堆旧书。除了从部队带回来的一些1950年代的苏联兵器技术图谱外,便是在地方工作时积累的大量经贸类读物。在计划经济年代里,经济学并不是一门专业知识,除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外。那时,经济学被认为是“资本家研究如何剥削、压榨工人的学问”,鉴于社会主义和以后将要到来的共产主义不需要剥削、压榨人,故社会主义的经济学也被分做了财会、国民经济管理和国内国际贸易这样三大条块。
祖父生前的单位,原名是“五交化”。现在的年轻人,听说这个奇怪名字的,已是寥若晨星,更遑论理解其真实含义。而在1950至70年代长达20多年的时间里,它却是百货公司、超级市场或者商城的代名词。实际上,“五交化”并不叫五交化,而叫百货公司、百货站或者是杂货社,只是因售卖“五金”(刀剪)、“交通”(自行车)、化工(服装、布料)产品而得名。那时,五交化是各地商业局下直属的零售单位,地点往往就在城市或者县城的中央地带,而来源却常常是将过去大的商厦、商铺“公私合营”,再由部队或者政府官员进驻,原来的主人——“私商”除了在技术上提供管理意见,便是每年定期的股息。这还是要建立在其“表现好、不乱说乱动”的基础上。即使如此,到了“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年代,这些曾经的主人终究成了被侮辱和被损害的对象,被踏上了一只脚,股息自然是无从谈起。尽管后来的改革开放逐步确立了市场经济的地位,可是这些工商业者的后人们却仍然没有收回以往产业的权利。
虽然我听过很多人讲祖父当年工作的严谨、认真,尤其是对售货员服务态度教育的严格。只不过,由于国有体制的“鸟笼”特色,员工“只上不下,只进不出”,终祖父一任,服务态度的问题却是困扰始末。“不打骂顾客”居然都能成为售货员年终总结时申报的“成绩”……翻着那些泛黄的旧书上祖父留下的旁批,心中满是漫无边际的思绪。书桌上那盏破旧的“上海”牌台灯,还在发着昏黄的光。桌上的玻璃板下,是祖父留下的报纸,上面是“伟大领袖”重访该市时与商业系统领导的合影,尽管他是站在二排略微靠边的位置。
日期:2011-11-30 02:21:07
终于,疲倦还是征服了从小便以精力旺盛而著称的我。伴着又一个天亮,便是好几天接连不断的应酬,关于旧屋归属问题,父亲和姑姑、三叔以及各自的一大帮亲戚、朋友在餐桌上委婉又巧妙地讨价还价,作为已是“外地人”的父亲,自然显得“势单力薄”。可我只是冷眼旁观。一来还轮不着晚辈说话,二来一套房子都令大家如此计较,只能说明中国人其实很可怜,因为掌握的资源太少,一套单位旧房那样的绝对值便占了极大的比例。而我们家族都不属于芸芸众生。
鉴于有越来越多的交易要做,却又不适宜“局外人”听到,我在大年初二便不用参加剩余的觥筹交错了。虽然网吧是闲得无事的我最好的消遣场所,但是了解国际市场动态却是每天雷打不动的必修课——鬼要世界其他地方没有春节“黄金周”呢?可另一方面,网吧待的时间毕竟有限,好动的我还是喜欢户外的广阔天地。于是,手机高价看盘、话费超快充值便成了我在黄金周中必不可少的生活链条。(5555……)
值得一提的是,仿佛是同类间总是很容易嗅到对方的气味,我在星城那几天里便撞上了一位。大抵是2009年大年初三的早晨,我在等车,也在通过手机了解国际期货行情:石油最后的空头正在35美元/桶上下的价位与顽强不屈的多头在激烈地拉锯。那时,人们都在放假,等车的人不多,可另一位小伙子也在等车,也在不时将手机掏出来看。我不禁打量起来:铮亮的黑皮鞋、笔挺的黑西裤、长及大腿中部的黄色风衣、黑色电脑包、透过风衣领口可见时隐时现的黑色西装外套,白色衬衫干干净净,蓝底金黄的领带系出一丝不苟的干练。再看看那张瓜子脸,白净又斯文,当时刚刚流行起来的黑色复古电木方框眼镜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修饰得青春气息十足,三七开的短发打上摩丝,只能用“形”字来概括……我又一次深刻理解“羡慕、妒忌、恨”的意义了。
于是,我不怀好意地打起招呼:“哥们,看国际油价吗?”“34.45!”这声回答像春日的阳光将冰凌融化,我甚至刹那间为刚才的小心眼而羞愧起来。很快地,还没等公交车来,我们就一见如故。
那位兄弟比我小两岁,我叫他小H,他叫我大R。他毕业自当地一家二本的工商管理系,可对于很多大学生来讲,自己都管不好,何以管人?更重要的是,城里没有招管理专业的公司,他又不愿离家太远。于是小H和许许多多大学生一样,去了遍地开花的国际期货、外汇投资公司。我遇到他时,他已经上了半年有奇的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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