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立即惊骇得目瞪口呆，苏慧一双机灵的新月俏眼傻愣愣盯着她，夏燕昵吓得张大了嘴巴，就连刚才说话直爽的夏红丽也挑着一双浓眉瞪着她。夏格芳更是像犯了大错般惶恐不安，潮红的面孔倏地变得刷白，她只管瞪着一双眼角向上勾翘的失神大眼，呆愣愣地望着夏青衣，
　　夏钰儿的头更是摇得像跋郎鼓般，“告状，天，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你夏青衣居然敢说出来，这可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儿，要夏格芳去告哥嫂，生怕前脚刚出门，后脚就被撵出去了。”
　　一听此话，夏格芳整张菜青色的宽脸上更加写满惊慌失措的神情，好像夏青衣说的是一件要她去杀人放火的严重忤事。

日期：2011-11-28　15:33:48

　　姑娘们的小脑袋瓜子里更加倾向于父母辈们向她们灌输的那套不成文的明哲保身的生存处事法则。原来人们说话做事一味喜欢人云亦云随波逐流。每逢遇到家长里短的忤事儿，人们为了顾全邻里间的和睦，话语往往棱模两可、含混不清，从来不敢鼓足勇气当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儿。即便是相好的朋友之间明明知晓其做的不对，碍于朋友情面，在言语上免不了要偏听偏袒。
　　那些家境富裕或者稍微有点权势的邻居的言行具有风向标的优势。他们说什么，人们就信什么。即便知晓此人已经将白石头说成了黑石头了，人们也保持一贯的不罪人的缄默，绝不会蠢到当着那人的面与之顶撞据理力争，说出真相那确实是块白石头。
　　人们识时务地以他人的喜恶为喜恶，以别人的悲伤为悲伤，别人怎么说就跟着怎么说，别人怎么做就跟着怎么做。顺大流的人，绝对是一位好人缘的好邻居好街坊。乡村里顺大流的人多着去了。当别人在哭泣的时候，你就得挤上几滴同情之泪，如若你大笑，就犯了众忌。如同在一个猪槽里吃食的猪儿们，发出的都是噜噜叫声，你发出的是牛吼般哞哞嚎叫，你就是犯了众怒，成了一个怪胎。
　　长大后渐晓人事的夏青衣逐渐明了人们暧昧的处事心态。对他们信奉的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当面言蜜语甜，背地里却如刀似剑的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伎俩，很是不屑且轻蔑。只有当事人离开后，或者不在跟前时，人们才会左右顾盼压低嗓音，说出心中的真实的想法和感受，然后才敢将他或她的言行大加斥责贬低。
　　觉察出与姑娘们的思想隔着距离和差异，一种无能为力的受挫感和颓丧感爬上心头，“我宁肯当面对着干，也绝不搞背后偷袭那套。”夏青衣愤愤不平想，
　　“连我自己的命运都还操纵在父母，操纵在世俗的手里，我却还在这儿替别人瞎谋划瞎操心。”

　　最令夏青衣心痛的是，懦弱胆怯的夏格芳即便处处唯唯诺诺，说话行事都要看别人脸色，不敢多说一句，不敢多行一步。整个人像被人提着线操纵的木偶人似的，但是，也难保祸事不降临到她的头上。不晓得这个世上，到底是弱者的妥协成就了恶人，还是恶人的嚣张成就了弱者自身。
　　“我们都是可怜的人，”夏青衣在心头重重叹了口气儿，站起身，踱步到夏钰儿家的窗台处，借着昏暗的灯光，随手拿起搁置在柜台上的一本小说翻阅把玩，借此排遣着内心的烦闷。屋子里的气氛沉闷起来。
　　夏格芳沮丧不安地走了。姑娘们个个陷入到情绪低落里。心事重重、无精打采、漫无目地闲扯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闲事，苏慧借口时间不早，明天要早起卖菜最先告辞，夏红丽说明明天还要早些出工到河坝里筛瓜米石，也脚跟脚走了，不一会儿，夏燕昵也找托词说明天要上班也接着离去。好端端的一场聚会变得不欢而散，夏青衣觉得无趣，也随即站起身准备告辞而去。
日期：2011-11-29　10:25:58

　　（5）
　　夏青衣刚站起身，被夏钰儿一把挽住了手臂，她的双臂趁机亲热地环在夏青衣的肩膀上，“青衣，你再陪我说说话儿吧，”亲昵地说着，夏钰儿热哄哄的嘴巴附在夏青衣的耳根边，她压低嗓音说：“青衣，其实，我觉得我们俩个有很多相同的想法，我们俩个最谈得拢。有些时候，我感到跟夏燕昵苏慧她们都没有话可说，刚才我只是看到夏燕昵的神色不对，才那样说的，你可千万不要见了怪哟…….”

　　夏青衣惊讶抬起脸，定定地看着夏钰儿那双笑眯成一条线缝的眼睛，几乎在 一瞬间看穿了她的心思。现在，笑容可掬的夏钰儿有意拉拢收买她的人心了。大概刚才，她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不快吧。 “怎么感觉着这份友谊掺杂了水份？”刚这么一想，立即有个声音跳出来反对说：“夏青衣，夏钰儿可是你最最要好的朋友哩，你绝不能有任何玷污真挚纯洁友谊的念头。”
　　夏青衣摇摇头，自嘲一笑，从小与夏钰儿建立的深情厚谊，是不能用任何华丽的言语表述的，同时它也是难以割舍和丢弃的。
　　俩人就夏格芳的不幸遭遇进行了一番促膝长谈，谈来谈去，结果并不令人满意。
　　摆在夏格芳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经济上取得独立，自己养活自己。她可以学一门手艺或者到厂里打工来着。可是到皮革厂、制衣厂或其他私人小厂当学徒工学手艺，目前时兴交纳两三百块的压金，“连我想学习裁缝的手艺，要交五百多块钱的拜师钱，父母死活不同意，唯恐多花了家里的钱。”夏青衣想，“亲生的尚且如此，更何况以夏格芳目前的处境，虽然有几位亲哥哥，但当家的嫂嫂们，隔了一层肚皮的，一锅吃饭的五嫂魏氏又是一个歪人，更加没有人舍得为她出资。”

　　第一条路的路标上分明写着此路不通。第二条就是，寄人篱下的夏格芳只能暂且耐心等待，等待一户好人家的小伙子相中她，托媒前来提亲，嫁为人妇，建立属于一个自己的家，好让她从此跳出无依无靠的火坑。
　　目前，大多数乡村的适龄姑娘走的就是嫁人这条道路。即便目前跑到工厂里当个学徒工、临时工的，或者学手艺的年青姑娘们，她们过上三年五载，也会如过江之鲫般往婚姻这座独木桥上蜂涌而至拥挤而过。运气好的话，找到一户好人家，嫁给一个好小伙子，等于嫁给了一个长期稳定的固定饭票。
　　夏青衣为夏格芳暗暗祈祷，但愿可怜的夏格芳能有这样的运气，找个疼她爱她的好男人，从此过上独立自主当家为人的好日子。
日期：2011-11-29　15:38:47

　　摆放在夏钰儿家朱红色小柜上的闹钟发出十分清晰的滴嗒滴嗒声，眼看着快到十二点钟，夏青衣惊觉与夏钰儿聊过了头，她已经感觉到眼皮发沉倦意绵绵，夏钰儿也频繁地揉着眼睛。夏青衣伸伸懒腰，困倦地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依稀记得最后几个乘凉人也散去多时。夏钰儿的老爹夏德勒早已歇息，爷爷夏成福临睡前还隔着门叮嘱了她几句：早点睡觉，明天还要干活儿之类的话。
　　此刻，夏钰儿家傍晚时分还热闹喧嚣的院子早已死寂一片，唯有几只躲藏在菜园地边石头缝里的癞哈蟆青蛙们鼓噪喉舌发出几声呱鸣。
　　今晚比任何一个晚上都呆得晚，夏青衣边揉着发沉的眼睛边告辞，“夏青衣，留下来跟我一块儿睡觉，”夏钰儿热情地挽留。夏青衣刚想答应，猛然想起去年苏慧私下里透露的一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