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进来，两人细细地说话，这次平和很多。我抓住几个关键词，思倩、玉佩、铃铛、秦生，听着很熟悉。我想着想着，疲倦感沉沉地袭来。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有个声音时远时近，像是溪涧的流水说个不停。我发现能听个大概，我静静地听着。
　　他是在说，他在断墙巷里里外外找了几天没有新的线索，他不能再等下去，他要去废墟里看看。现在照顾我的女人，在等一个人，那人一到，他们会带着我去另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也有可能会有思倩的消息。她不同意让他一起去，所以他只能走。她和我似乎有点渊源，她既然救过我，估计也不会害我，让我不要担心。反正以三个月为限，我能好转的话就联系他。要是不联系他，他也会来找我。

　　日期：2013-06-11 12:41:00
　　接下去他不再说话，一直坐在我身边。等我再觉察到有人进来，已经知道不是他了。后面的几天有个女人进进出出，她把我抱起来，不断地喂我苦味的水。这种苦味，先前还比较淡，接着几口越来越苦，苦到让我拼命想往身体里躲藏。我不希望她来，却又希望她来。她久久地在屋里逗留，偶尔会对我说话。
　　她说：“你是谁……还记不记得……”
　　我苦苦地回忆，仍然一片茫然，但至少让我体会到卑微的存在感。
　　我对时间的感知，有时会混乱。以至于那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徘徊时，我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靠得很久，像在摸索什么，还不时小声嘀咕：“真是……是的……”
　　她问：“是通……通灵玉……”
　　他回答：“应该……是他们……”
　　她说：“他的情况……”

　　他悉悉索索地拿东西：“只有这样……我试试……”
　　我的左脸一下刺痛，又一下，然后是右脸、眉角，似乎有许多小虫在往肉里面爬。起先是微微刺痛，随即化成绵绵不绝的麻痒，麻痒顺着血管往骨髓里钻。我痛苦地挣扎，恨不得把自己撕碎。
　　他说：“有作用……他的…..手指在动……”
　　她说：“倒上去……”
　　他说：“慢慢来……明天多丢些……”

　　我想往黑暗里逃，又被重重地推回来。在我奔溃的边缘，身上忽然有了丝凉意，形容不出的舒畅，麻痒消失得干干净净。有人打开门，又关上门。
　　他轻轻地擦我的脸，边擦边说：“他是怎么……找到的……”
　　我想睁开眼睛，竟然真的看见模糊的轮廓。
　　他的声音有点慌乱：“你……你……还认识我……”
　　过半天，他舒口气：“是我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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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半天，他说：“我知道你不会罢休……”
　　随后的几天，简直成为我的梦魇，反复在苦涩和麻痒中煎熬。每煎熬一回，我就更接近身体外面的世界，也意味着下回的痛苦更加难耐。
　　迷迷糊糊中，有人背起我，走过一段很长的路。我听见喧嚣的汽车声，乱纷纷的吵闹声。我困在局促的空间里不时颠簸，闷热压得我喘不上气。各种朦胧的景象，在眼前一幕幕掠过，像是儿时的皮影戏。我又躺进舒适的摇篮，慢悠悠地从左边晃向右边。我跑在沙沙作响的树林里，空气里飘着清新的味道。几只鸟在附近忽轻忽重地叫个不停。我茫然地看着，看着郁郁葱葱的树梢。我是躺在哪？

　　“醒了，他醒了。”我面前陡然冒出个老脸。这张脸像是破旧的宣纸，上头胡乱画着一大一小两个眼睛和干瘪的嘴巴。
　　“你们族里的人就是命硬。”好听的声音。
　　老脸尴尬地笑笑：“你先别乱动。你想想，慢慢地想想，你叫什么？”
　　“我叫，秦生。”我的脑袋很胀。

　　老脸高兴地对那头说：“他没有傻。”
　　他转回来，“你想得起发生过什么吗？”
　　发生过什么？我费力地思索，我，老六，铃铛，还有思倩。我应该是在去找麻老四的路上。老脸就是麻老四？老六和思倩呢？我们在小巷里找思倩。披着厚重盔甲的人，美丽的脸，粗重的气息和刺鼻的味道。我拼凑着散乱的记忆，总算理出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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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冲口而出：“老六。”
　　“老六？”老脸一愣。

　　又是好听的声音：“他回去了。”
　　老六回去了？我翻找着记忆堆，才想起他对我说的话。老六居然把我丢给互不相识的人。此前的种种不愉快，一股脑儿涌上心头。眼前的老脸应该是让我受尽折磨的人。我想抬起手，看看我的身体。那迎面一刀，仿佛将我击得粉碎。
　　老脸紧张得按住我：“别动，你还不能动。”
　　我润着嗓子：“我睡了多久？我们要去哪？”
　　“一个多月。”老脸拿出个皮囊，“来，喝一点。”

　　我记起那不舒服的苦味，使劲扭转头。但我的脖子动不了，皮囊嘴对上来，传出股醇香的奶味。我谨慎地抿一下，很甜美的口感，那滋味似乎已是很遥远的回忆。我贪婪地猛喝两口，到第三口，皮囊收了回去。
　　老脸笑道：“少喝点，你的身体要慢慢养。”
　　“胡伯，该问问他哪里来的通灵玉。”果然是她，在荒野里出现的女人。她的脸依然美丽，但在右侧有一道愈合不久的伤痕，颜色偏深。
　　老脸答应一声：“这是我们小姐，你们认识吧。”
　　我忽然有点愧疚。那道伤痕本来没有的，很有可能是救我的时候留下的。胡伯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放在我面前。那是我的玉佩。
　　日期：2013-06-11 20:25:00
　　第十二章 通灵玉

　　胡伯举起玉：“给你玉的这个人长什么样？他什么时候给你的？说过什么话？”
　　不经同意拿走我的玉，还问那么多问题。我一时气恼：“是我们家祖传的。”
　　“是我问得太急了。”他歉意地卖个笑，“你估计不知道这块玉的由来吧。这不是普通的玉，叫做通灵玉。也不是说它的质地有多好，当然单论质地，也属于玉中的上品。”
　　她突然说话：“胡伯，我看他自己知道，是他们安插的旗子。”
　　胡伯摇摇头：“他要是知道，不至于弄成这样。”

　　他盯着玉，眼神中满是欣赏：“简单的说，通灵玉是件古代诸侯的陪葬品。它压在地底下成百上千年，和尸身朝夕相伴。就算原本是其它颜色，也会变得通体幽黄，慢慢的暗蕴灵性。高山中有一族，费尽危险艰辛把玉取出来，借助玉的灵性，能让自己行走于人鬼两界。领悟至极致时，可以避生死，窥天机。你这块玉，也是极好的通灵玉。”
　　我弄不清楚他是胡诌，还是确有其事。但这块玉，自从那位高人送给我之后，也只是当成纪念之物随身佩戴。
　　他顿了顿：“现在你可以把玉的来历告诉我了吧。我和这块玉原来的主人，是故人。”
　　我有点吃惊：“你认识他？”
　　胡伯看看她：“非但认识，而且很熟。”

　　我听着胡伯的话，总觉得不太可信。但我和那位高人之间不存在什么秘密，事实上我和他接触的时间不超过十天，对他的所知几乎一片空白。我倒不如把那些陈年往事告诉他们，看能不能从胡伯那里套点我想知道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