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岸--一位生于七十年代国企人的经》
第49节

作者: 我叫肖三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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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全厂职工装修热现象下,人们似乎并没有在意厂里最近出现的一些不太正常的事。
  不知什么时候,厂里招待所住进了一些穿着蓝色制服的人。他们每天不是在厂财务室里埋头查着东西,就是各个车间转悠,就连平日里很少见的黎厂长也常常陪着他们到处转。
  没多久,这群人就不见了。在不见这群人的同时,一个消息浇灭了所有正在兴冲冲搞装修的人的热情,使得他们再也没有心情继续装新房了,因为上次来的人是银行搞破产清算的,这个厂已经启动了破产的正式程序。

  突如其来的消息将所有的人都搞懵了。他们怎么也不能相信,一点动静也没有,怎么说破产就破产了呢?
  可是由不得人们不信,一天的工夫,所有车间的消息栏里都贴出了一张盖有厂里大红印章的红头文件,一张宣布这个厂正式进入破产程序的文件。
  所有的人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虽说平时人们总在抱怨这个厂发不出工资,好死赖活的,可是真有一天这个厂将再也不复存在时,从感情上,谁也接受不了。他们不知道如果厂真的没有了,这许多的人该何去何从。
  有人开始从各个渠道了解事情的真想。可是当真相摆在人们的眼前时,所有的人都欲哭无泪,接近天文数字的银行欠款,没有任何可以起死回生的产品……这些似乎都注定了这是一个无法挽救的结局。
  日期:2009-9-30 18:38:00

  一百八十四
  人们在惴惴不安中互相猜测着最后的结局。谁也不知道最终的破产后还会有什么,到底是资产重组还是遣散回家?
  班是上不成了,除了一些军品任务还需要人去完成外,没有任务的人只能闲在家里等待着最后的通知,到底是继续上班还是遣散回家。
  整个生活区弥漫着不安与焦燥的气氛,人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块,小声的议论着什么,这样的气氛,就连那些来卖瓜果蔬菜的农民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于是也减少了来卖菜的次数。
  肖绡与只能在不安中等待着厂里的通知。她哪也不敢去,只能呆在生活区,生怕一进城里厂里就来通知。晚上人们聚在一起也不再光顾着修长城了,更多的是在担心自己未来的去路。
  最后的结局出来了,解散所有的职工,每人签写一份买断工龄合同,领取几千到上万不等的补偿,正式与这个厂了断所有的关系。

  日期:2009-10-1 19:11:00
  一百八十五
  一百八十五
  文件一出,所有的工人都对这个结局十分不满,他们闹到厂办公室希望给自己未来的生活讨个保障,可是黎厂长自从厂里宣布破产后又再也见不人影了。留下来处理这个烂摊子的人事科科长也是一问三不知,只是一个劲的说着一套人们早已烂熟于心的说辞。
  很多人希望到基地讨个说法,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到底该找谁,无奈的人群聚集在基地大门处,期待有人能出面挽救这个已经被宣布破产的厂。可是没有人理这些人,失望、不满与愤怒渐渐在整个人群中弥漫,他们来到基地大门前的大马路上,全部坐在地上,用自己的方式寻找着解决的方法。
  围观的市民越来越多,他们窃窃私语的互相交头接耳,传递着或真或假的消息。当人群达到一个顶点时,丨警丨察不得不出面了。可是这样的场面他们也从未见过,只是一个劲的劝着那些坐在地上的人们,希望他们能理智的解决问题。

  虽然人们的心里是忐忑不安的,但对未来生活的恐惧与不安让他们依然选择坐在原地,希望能以这样的方式引起基地领导的重视。
  气急败坏的基地领导最后只能找来黎厂长,让他自己去收拾这个局面。
  日期:2009-10-1 19:15:00
  一百八十六
  面对黑压压的一群自己往日领导过的职工们,黎厂长第一次显得有些气短。太阳底下,他的额头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滴。工人们用一种冷漠与忿恨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昔日厂长,齐声喝道:“你说话不算数,我们要个能做主的人来跟我们谈!”

  黎厂长灰溜溜的回到大楼里,将这个情况汇报给了他的领导。眼见事态快要失控的基地领导只好亲自出面,承诺会给所有的人一个交待,只是这个交待需要一点时间,希望人们能够通融。
  虽然这样一个结局并不是工人们所期望的,但眼见天也快黑了,人们只好暂时做罢,一个一个散了。
  商量后的结局,也不过是每个人增加了三千块的赔偿,再给每个人补发一年到二年每月一百的失业补助。并半是劝诫半是威胁的告诉前来谈判的工人代表,说如果再要这样闹下去的话,不仅一分不会多得,而且还要追究他们聚众闹事的行为。
  既然复工无望,人们也只能被迫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日期:2009-10-1 19:19:00

  一百八十七
  拿着刚从财务室领的一万三千块钱,肖绡漫无目的的走在厂里的林荫道上。太阳虽然毒辣,但却被高大茂盛的樟树挡去了大部份的热量,只有少数的阳光从树叶之间的缝隙穿过,斑斑点点的洒在柏油路面上。路边花坛里的花苗们因为没有人来照顾,也早已失去以往的繁荣显得枝叶凋零。昔日不时有人匆匆而过的大路现在已经见不着一个人影了。

  肖绡不知不觉的走到车间前,大门虚掩着,隐隐能见到车间里的机器正静静的卧在地上,阳光透过车间的天窗散落在机身上,虽然还有几个人正在专心的忙碌着,可是却怎么也掩不住一种落败的光景。
  站在车间大门口,肖绡不知自己该是推门进去还是转身离去,她只是久久的站在门口,闻着熟悉的机油味,听着熟悉的铁屑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看着那台熟悉的刨床静静的卧在车间里,说不出的失落与伤感。
  肖绡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回到家里的,一路上,她只记得自己遇到了有许多像自己一样怀揣着刚从财务室领到的遣散费的工人,大家虽然依然在互相打着招呼,却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样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过不了几天,这个所谓的家也不再属于自己了,一切都变成了未知数。
  日期:2009-10-1 19:20:00
  一百八十八
  坐在沙发上,肖绡看着眼前几个打好包装备带走的纸箱,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难道真的要离开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吗?

  外面响起了一阵汽笛的声音,将肖绡惊醒,她下意识的打开门,愣愣的看着赵德才领着一个年轻小伙进来。
  赵德才并未注意到肖绡的失落,他指挥着那个年轻的小伙将地上所有打好包的箱子都往车上搬去。肖绡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赵德才动嘴不动手的指挥着。
  当汽车徐徐驶出生活区时,肖绡趴在车窗边,看着那个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慢慢的往后退去,最后逐渐的隐藏在了群山之中。车越开越快,看着那些往后快速退去的景色,肖绡最终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曾几何时,自己是那样满怀希望的穿行在那些红色的砖楼前,规划未来;曾几何时,自己是那样情绪高昂的挑灯夜战,加班加点;曾几何时,自己梦想着会在那个简陋的家中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只是所有的这些,却在十年后八月的某一天戛然而止。
  日期:2009-10-1 19:33:00
  并非尾声的尾声

  几个月后某天,传来并于这个厂的消息。
  评估价值六千万的工厂被黎厂长以口头上的五百万买了下来,改厂为公司。原有的中层干部只有少数几个被安排到了底层外,其余的官复原职。财务科的几位老女人们依旧风光无限,只是艾洁被一位更年轻漂亮的女人所代替。部分工人得以继续上班,代价是将买断所得的钱投入到公司中。据说这些钱算是工人的股份,可以年底分红。原来的国营新林机械厂改名为晨新机械设备有限公司。

  肖绡无缘继续为社会主义事业贡献光和热了。她告别了一个时代,开始了另一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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