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刀流年——70年后老男孩的血色青春》
第9节

作者: 骑着毛驴的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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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甩了甩脑袋,转身要走。李科找到了一块砖头,像抱着爆破筒舍生取义的王成,嚎叫着向我扑来。没等我反应,便看见一个人影从我眼前一闪而过。

  我傻眼了,李科也傻了,尚军因为惊恐过度,已经坐在了地上。班长掐着李科的脖子,推出十多步,然后脚下一绊,李科仰面倒在尚军的怀里。
  我们垂头丧气地被班长押回了班里,他关上门,悠然地点上一根烟:一个人两百个俯卧撑!
  我们做完了,东倒西歪地站在那里,班长说:刚都干嘛去了?
  李科说:打架。
  班长弹弹烟灰:一个人再加一百个!
  勉强挣扎起来后,班长又问:刚干嘛去了?
  尚军说:报告班长,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打架。
  班长掐了烟:继续做,一百个!
  我们都瘫在地上起不来,班长上来踢踢我的屁股:你呢,刚干嘛去了?
  我趴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他们要打……我们打架了。
  班长俯下身子,拍拍我们三个人的脑袋,一字一顿地说道:两百个,一个都不能少!
  李科带着哭腔,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嚎叫:班长,我们刚才在后面体会动作!
  班长说:你起来。李科翻过身子,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再问你们俩一句,刚才都干嘛去了?
  我和尚军异口同声:体会动作!
  那天的事,除了我们四个,谁也不知道,班长也没有再提起。也许正应了那句古话,叫着不打不相识。谁都没想到,三个同病相怜的人,患难见真情,我和李科还有尚军竟然成了铁哥们。到了新兵连结束,我们三个又一同被分到了特勤中队。
  日期:2013-07-05 12:34:12

  整个新兵连,我给三子写了十封信,三子从来没回过信。直到下连一个多月后,我父亲才告诉我,三子出了车祸。就在大年三十的那天凌晨,他将满载鱼儿的三轮车开进了河里,一起飞下水的还有坐在后面的鱼老板。三子的肋骨断了两根,鱼老板成了整天流口水的傻子。
  本来,受雇于鱼老板的三子,最多只要三五万就可以把事情摆平。但他看着鱼老板一家老小,咬咬牙,拿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卖了他父亲生前砌起的二层小楼。村里人都说三子傻,比他那个死去的爹还傻。只有我那当村长的父亲说三子仗义,说他是个迟早要成大事的人。
  三子把半痴半傻的老母亲送到了姐姐家,然后就上了山,在村里的石子厂干起了苦力。三子给我的一千块钱,我分文没动,全部寄了回去。三子收到钱后,终于给我写了封短信,那字歪歪扭扭,我费了好大劲才看明白。三子说,兄弟,哥除了这身力气,什么都没有了。你要好好干,活出个人样!
  我在外面过的第一个春节没有哭;我戴上大红花成了全大队训练标兵,我没有哭;我爸给我打电话说我妈动了手术,我也没有哭。拿着三子的这封信,我却哭得稀里哗啦。我绕着八百米的靶场,跑了二十圈,然后跪倒在地上,在心底对远在家乡的三子说:等着我兄弟,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一起骄傲地活着!

  那段时间,我经常做恶梦。梦到山上的石头崩裂,三子被炸到半空中,然后摔到地上被埋在石子下面。我拼命地用手刨出三子,我看不到三子的身子,只看到他血肉模糊的脸。三子冲着我笑:兄弟,别哭,快点帮我找找我的手在哪里,还有我的脚……
  我半夜从上铺摔了下来,头磕在啞铃上,鲜血淋漓。排长抱着我,疯了似的直奔支队卫生院。医生给我包扎的时候,我头疼欲裂,昏迷了好几次。
  那天晚上,我迷迷糊糊地听到排长跟队长、指导员抱怨:这个兵真有病,天天晚上大喊大叫,我都快神经衰弱了!
  指导员说:你他妈才有病!肯定是训练强度大,心理压力造成的。你要好好疏导,别忘了你是个老排长了。
  队长说:这样下去不是个事,素质再好也不行。马上要上射击科目了,万一要是有个闪失……

  我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一直在医院躺了三天三夜。那个梦还在继续,而且每次都重复着一个内容。给我换药的小女兵,每次进来都怯怯地看着我,连大气都不敢出。
  回到中队,指导员找我谈话:林东,支部决定调你去当文书,这样你就不用跟着中队训练了。
  我说:为什么呢?我的素质是新兵排最好的,我要待在战斗班!
  指导员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你字写得好,文章写得好,支队和大队早就想要你,我们一直都舍不得放。
  我说:指导员,别骗我了。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是个正常人,慢慢会变过来的!
  指导员叹息一声:你再好好想想,不愿意干文书也行,中队有一个学车的名额,别人都是求之不得的。

  我说:我哪儿也不去,不想当文书,也不想一辈子当车夫。
  队长进了屋,手指着我上下点了半天,最后无奈地摇摇头:老子就没见过这么**操蛋拧巴的孩子!
  日期:2013-07-05 14:03:38
  (二)三人行
  或许是我的执着,感动了连长指导员,他们没有再提调我的事,也没有直接下命令。我留在了战斗班,和下铺的李科换了个床位。三子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在梦中吓我。我仍旧时常给三子写信,向他汇报我在部队的一点一滴,他仍然很少回信。
  我和李科、尚军纯属不打不成交。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三子和土匪的影子,他们佩服我胆大、冷静。其实,只有我自己明白,我的内心很敏感很脆弱,并非他们想像的那样心狠手辣。我一直都有一种感觉,那天和他们打架,是三子和土匪的灵魂附体。
  李科和尚军至所以穿着一条裤子,除了打小在一起长大,还因为他们的父辈非富即贵。我们班长曾经开了个不大不小,闹得这哥儿俩郁闷了好几天的玩笑,说他们是官商勾结的典型。和我们这些多数出生平常百姓家的孩子比起来,他们的身上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
  李科的母亲是辽北一个县城的父母官;尚军家世代为商,父亲是坐拥亿万资产的上市企业董事长。虽然家世显赫,但他们很少在我面前炫耀,我也从来没有对他们另眼相看。
  我曾经问过他们为什么来当兵。李科说:爷从小就有个梦想,长大后铲凶惩恶!
  尚军说:我爸是老兵,打我落地时就教导我,没有***,就没有新中国;没有人民军队,就没有我们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他们同样的问题问我,我思考了好久,摇摇头:本来想曲线就业,后来想锻炼意志,现在觉得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李科突然大笑:都他妈别装了!全是被逼的,你是被生存逼迫,咱哥俩是被父母逼的。
  我们三个一直是那个老排长的眼中钉、肉中刺。从他看我们的眼神里,就能感觉得出来。我不是想说排长心里阴暗,我反而觉得他是个堂堂正正的职业军人。思维定势,他骨子里瞧不起李科和尚军这样的纨绔子弟。因为和他们俩走得太近,对其他战友冷冷淡淡,他总感觉是趋炎附势,没有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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