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农皮:一位年青女人爱恨纠葛的奋斗史》
第29节

作者: 桑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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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老的陶氏身上早已失去了年青时的戾气霸气、争强好胜以及不容易被打垮的精绷活力。从前风华正茂的圆润丰满的脸庞如今变得干枯皱巴,上面刻着逝去岁月的道道印痕。而瘦弱的象柴棒的身体则是对人生反复无常的无奈。
  冷不防被人拉着衣袖,陶氏睁着昏浊老眼直愣愣看着,努力分辩眼前的来人。
  夏青衣猛然想起小爷陶氏不仅老眼昏花,而且还有耳背的毛病,她只得又在她的耳边再次大声喊叫着,重复着刚才的话。陶氏睁大的昏浊发黄的眼睛努力审视了审视面前笑容可掬的年青女子,半晌,她才确信站在眼前的年青女子是孙女夏青衣,她略带忧绪的老脸转瞬间堆满了亲切的笑容,笑纹象波浪般一圈圈荡漾开去,看上去比枯树皮还要扎眼,只剩下几颗牙齿的空荡荡嘴巴看上去十分怪异,下巴也因为没有牙齿的帮衬而显得格外凹瘪难看,但是,在夏青衣看来,小爷陶氏却是那么的可亲可爱。

  日期:2011-10-26 09:33:54
  “你、你是夏青衣,”陶氏摸着夏青衣的嫩手,神情仍旧有些儿恍惚,“是你呀,我的乖孙女青衣,你好久回来的哦,你可回来了,小爷好久没有看见你了——”小爷陶氏记忆力尚好,口齿清楚,仍象往常那样健谈。
  “我是在做梦吧,我好久没看到你了,我问过文惠好几次,她都说你读书去了。我问她,你好久回来,次数问多了,她老大不高兴的,我就不再问了——”
  “小爷,我的书读完了。我回家了——”说着,夏青衣喉管处被某种东西给咽住了。“小爷,我回来好几天了,咋过都没看见你呢?”
  “我前几天到你漩窝的舅爷家走亲戚了,昨儿下午才回来。你家舅爷非要留我住几天,说我们老姐妹好久没有好好摆谈了,我就留下了…….”
  完全从呆滞中醒过神来的陶氏,说着话儿,喜滋滋将自己的一双枯手颤颤微微伸向孙女夏青衣的脸颊。夏青衣低头看着小爷陶氏瘦骨嶙峋青筋暴满的枯手,一把捉住它并抚摸着,这双操劳了一辈子的手如今瘦得只剩下一层皮肉,它曾经以一个女人的艰韧和能耐养活过全家十几号人,它将一个烧成灰烬的一无所有的家完全扶持了起来。顺着手掌摸到小爷陶氏在宽松的衣服里的手臂,摸在手中它更象一根松驰的干柴棍。夏青衣将脸靠在小爷的肩头,戳出的肩胛骨戳得她的脸生痛。

  看到小爷陶氏曾经为养活家计,整日挑着上百斤的重担来回奔波的坚实肩头,为生存糊口到水晶关一带背脚米挣微薄佃金,一天要背上好几趟重物的背脊,走过数不清艰难险道的结实双腿,如今都被岁月这个盗贼,偷走了曾经的健壮和使不完的气力,只留下一把带病残喘的老骨头。夏青衣心头说不出的酸楚。鼻头一酸,眼窝处不觉得湿润了。 她紧紧握着小爷的枯手,将它伸向自己红润而白皙的脸蛋上磨蹭着,泪水不觉中啪哒啪哒滴落到小爷陶氏青筋络络瘦骨嶙峋的枯手上。

  日期:2011-10-26 17:13:08
  夏青衣与小爷陶氏是关系非浅的死党。自小,她对小爷陶氏有着一份深厚亲昵的眷念之情。
  夏青衣对小爷陶氏的这份亲昵。不是因为她对她有多么地宠爱、多么地好,或者她私地下拿了好多糖果糕点之类的好东西给她吃过。而是每逢,夏青衣遭到妈郝水秀的打骂,受到妹妹夏文惠或哥哥夏文风的欺侮,得不到的怜爱夏青衣躲在角落里伤心地哭泣时,脸色略带忧戚的小爷陶氏会在某个不定的时刻出现在旁边,说上一两句安慰鼓励的话语。小爷陶氏充当她最为坚定的保护伞,但是这个保护伞并没有能力让她的境况有所改善,相反却变得糟糕。

  小爷陶氏是不快乐和忧戚的,多年前,跟小儿子夏德憬一锅吃饭的小爷陶氏因与婶娘周江英不和,只得出来自个儿开火。但她有一张十分健谈的利嘴,常常哄得夏青衣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当最为忠实的听众。每逢做完作业或闲暇无事时,夏青衣都喜欢跑到小爷陶氏家的厨房里找根小板凳坐着烤火。或者坐在黑漆漆的灶台前帮着小爷陶氏烧锅,她喜欢看着小爷陶氏一边忙碌着厨房的活计儿,一边抽空絮絮叨叨地讲诉她从前遭受的种种磨难艰辛往事。

  那些陈年往事深深扎根在陶氏瘦弱的胸膛里,一旦打开话闸,它们就像永远流不干涸的山泉,在小爷陶氏干瘪的嘴里汩汩流淌而来。小爷陶氏前半辈子的辛酸往事,几乎和她的婆婆娘兰氏和男人夏登朝和几个早已夭折的孩子们息息相关。而在她的后半辈子里又和两个媳妇郝水秀和周江英有着扯不断理还乱的瓜葛恩怨。每当在话酣语畅之时,陶氏往往把夏青衣当成是自己的心腹看待。

  日期:2011-10-27 10:52:12
  偶尔,小爷陶氏还会把她因牙齿掉落而显得凹瘪的嘴巴凑到夏青衣耳边悄声恨迭地说:“将来,你长大后,就不会再怕你那个泼妇一样的妈了。你长大了,她再这样子象骂娼妇一样的骂你,你就要陪她骂。她如若打你,你就陪她打,陪她干……..”
  听到这样的话,年幼的夏青衣总是瞪着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小爷陶氏,小爷皱纹满面的脸上满是诡谲的笑意。虽然与小爷陶氏相好,夏青衣隐隐约约地感觉不对。但出于对小爷的热爱,她也从未将这些不利于家庭和蔼的话听进耳中,也绝不会象院子里的那些丫头片子——将小爷们所说的话语报告给当妈的听,以此博得另眼相待或者宠爱。

  隔三茬五,夏青衣总会因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遭到妈郝水秀一顿口沫四溢的责骂和欧打。有时小爷看不惯还会在旁边帮她说上几句好话。倘若如此,可惹着郝水秀内心存着的多疑了。她更加将夏青衣当成是家中的叛逆,一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奸细。她趁机和婆婆娘陶氏发生口角起争端。事情重复发生过很多次后,小爷陶氏已经从中悟出了一个事实,郝水秀极端不喜欢二女儿夏青衣和她交往。更不喜欢她这个婆婆插手自家的家庭琐事。

  随着年岁越来越大,小爷陶氏已经失去了年青时候的强悍和泼辣。老朽的她已经没有能力在争强好胜的媳妇郝水秀面前逞能了。不管儿媳家发生啥样的事情,即便是她最疼爱的孙女儿被当妈的打得衰声嘶叫、骂得痛哭流涕,小爷陶氏赶紧缩回到属于自己安全的领地——自家的厨房,或者到自己狭窄的睡房里紧闭门窗、捂紧耳朵避嫌起来。她像只驼鸟般把自己的头颅埋藏在沙砾堆里充耳不闻。行起事来,也更加像驼鸟般谨小慎微了。

  日期:2011-10-27 14:49:20
  出于对年老体衰的小爷心存的悲天悯人的怜惜,夏青衣不忍心看着她独个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时那副郁郁寡欢的面孔;到外面相好的老妇家串门归来,独自烧锅做饭落寂的身影;看到她那双昏浊的双眼里流露出悲戚愁苦。
  夏青衣始终维系着与她深厚的爷孙情谊。小爷陶氏有什么样的事求教她,她都会不厌其烦笑脸相迎。尽可能多坐在她的膝盖边上,不知厌倦听她讲过去的辛酸旧事。有时候,夏青衣受到了委曲,她也乐意在小爷面前发泄几句牢骚话。而小爷说的某些关于妈郝水秀的闲言碎语,她也当作笑话一笑置之。尽管和小爷陶氏的交往让夏青衣多次遭受到妈的责难和冷眼,她仍旧一如既往地把小爷陶氏当作是世界上最为亲近的亲人。不顾妈的嫌恶与小爷陶氏始终保持着那份世上最难能可贵的爷孙间深厚的舔渎之情。与小爷陶氏从小结下的友爱深深扎根在夏青衣内心深处某个最为温馨的地方。就算妈郝水秀用她的泼辣、用她的武力镇压,也是赶之不掉揭之不去的。在夏青衣看来,如今的小爷陶氏仅仅是一个需要亲人与她说说话儿,听她诉诉苦闷,需要用手抚慰她孤寂心灵的可怜老媪。

  日期:2011-10-28 08:46:58
  第六章节
  (1)
  乡下人家,每逢炎热的夏季,农人们都有睡午眠的习惯。睡到下午三、四点钟光景,人们才会爬起身,摸索着收拾好背兜、锄头、镰刀之类的家什,到田地里种庄稼的种庄稼,割猪草的割猪草……干上两三个钟头的农活儿。
  吃过晌午,夏青衣歪躺床铺上睡得正迷糊,拴在走廊柱头上的黑狗儿突然狂吠不已,惊醒了她。大概黑狗儿从虚掩的院落大门缝隙处窥见过往的路人吧!它想挣挣表现,巴望能得到主人赏赐一块香喷喷的骨头。

  夏青衣翻转身继续被打碴的酣眠。“不对,怎么黑狗的声音听上去异常凶猛,好像正与一伙穷凶极恶的盗贼对峙。睡梦中的夏青衣竖起了耳朵。
  “这个黑狗儿,到底在发啥疯了,吵得她连个午觉都睡得不安逸。”夏青衣闭着眼睑含混嘟哝着,恨不得立即爬起身冲出去飞起脚狠狠踢它一脚头,教训教训它的疯颠才解恨。
  眨巴了眨巴眼皮,眼皮像粘了万能胶水刚强睁开,又聋拉下去。动了动身体,手脚被人拿绳索束缚住了,硬是不听使唤,想张嘴喝斥,嘴皮子也像被缝起来了张不开,喉管里只发出了像蚊虫般的低呓。最后,睡意正浓的夏青衣索性任由黑狗儿在走廊上发飙狂叫。
  迷糊中,夏青衣恍耳听见堂屋坚硬的泥土地面上响起啪哒零碎的脚步声,接着,郝水秀高昂沙哑的喝斥声便尖乍般在堂屋里骤响:“黑狗儿,你又在胡闹瞎闹啥子哟,你再闹,看老子不踢你两脚头才怪,”
  郝水秀几句凶悍的喝斥,立即将黑狗儿的嚣张压制了下去。它乖乖儿趴在地面上,喉管里发出了几声含混不清的委曲呜咽。狗儿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善解人意的动物。它几乎具备锐利的眼力和察言观色的本领,知晓什么人是坏人,需要它卖力嘶咬向主人家邀功请赏,俯首贴耳讨取主人家的欢心和青睐。而受到主人家喝斥后,不该闹腾的时候要及时闭上嘴巴,免得遭到主人的白眼和脚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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