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像他一直以来走的路……
长发遮住他的眼眸,淡淡的血红色,疲惫而分明地充斥在他的瞳孔中。他该把自己的难过说给谁去听,谁。
没人会愿意承担他的故事,他一直明白,他从来都是最懂事的那个人。所以,他习惯不去哭喊,甚至在最艰难的时刻他都在刻意掩藏,因为掩藏,所以他才觉得自己的难过不会在他人眼中成为最廉价的笑话。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坚强的,尽管都是些撕去所有的表皮后赤裸裸地被放大被风干的那些伪面。教会他这些的人,他的家庭,他的妈妈,还有他的……
林雨逍的眼中突然闪现点点泪光,在没人看见的时刻他摇摇头,把头埋得更低,头发遮着他的脸,这让他感觉到安慰。一旁的林彤和张抑扬还是相互玩笑聊着白天学校里发生的趣事,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林雨逍的异样。他紧握住扶杆,双手因为太用力,骨节已是一片灰白色。
我不需要人懂。林雨逍这样想。
抬起头,他的表情一如平常平静朴实,眼中依稀的红芒也渐渐消散。车摇摇晃晃向前开去,带着一车人的心事,走向各自的终点站。
日期:2015-05-17 05:56:25
车快停下的时候,林彤转过头对他们说声“明天见”,然后快步走下公交车。轿车闪着尾灯消失在大街上,很快失去了最后的踪迹。张抑扬踩着篮球斜起脑袋翻看手机,直到一旁的林雨逍开口,抑扬……
张抑扬没有回头。怎么了。
窗外,载着林彤的车子,渐行渐远。
他轻声说,抑扬,你挺喜欢她的,对吧。
张抑扬猛地差点跌倒,刹车的时候他回头盯着林雨逍的脸。不是吧,为什么这么问,你怎么了。
林雨逍低下头。没事,我没事。
其实挺好的,我看得出来,她……她其实也是喜欢和你在一起的。
林雨逍的眼中层层叠叠如斥满了迷雾一般让张抑扬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他突然感觉一丝难过,只能看着林雨逍。雨逍,你……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么,如果难受,告诉我好不好。
窗外的景致走得越来越缓慢。林雨逍一言不发。
车停了下来。
弄堂,张着巨大的怪口注视着他们,里面点点灯火,恰似另一个世界的遥远呼唤。林雨逍无声向前迈步。
没事,我很好。没事。
那片幽森淹没了他的身影,无声与前方更深处的世界融为一体。他的脚步沉缓,回音徜徉在耳畔,终于让张抑扬为之动容。
雨逍……
张抑扬的声音幽幽向前方扩散。不要再强迫自己……毕竟,都过去了……
他的眼中闪过异样的神色,微张着嘴,像是要呼喊,他明媚的脸庞被一种情感一点一点遮盖。
黑色的,就像这弄堂,时刻吞噬着人的心,放大所有心伤的那一种——
伤感。
他黯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沉默,为什么却又更加沉默。抬头,那个男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深处。他望着弄堂里的点点光亮,才发觉已经很晚。入夜了。
在很多年前他认识了他,然后一直相伴到现在。那天,他的脚步也是如今日般沉缓。
很多个日夜,他也曾努力不让他被过去毁败,可他明白,他终究替代不了那些生命无法避让的重负。
他停滞许久,直到灯光依次熄灭,弄堂里再次陷入一片幽暗。仅有一束灯光,它静悄悄地绽放。
那是谁家的灯火,照得那么让人动容。
日期:2015-05-17 16:37:08
第三章.旧事
放学后。热闹非凡的校园。
学校里所有声音都聚集在篮球场,震耳欲聋的欢呼尖叫轰轰烈烈传来,夹杂着兴奋与激动传入耳中——
“一中加油!”
“好棒啊,加油哦……”
“张抑扬,张抑扬!张抑……”
“啊……我要晕了……”
类似的声音层出不穷,听得出某人正玩得风生水起。林雨逍支起耳朵听了半晌,不禁暗自发笑。
新州一中和实验中学的球队正进行着如火如荼的较量。说起来,他本来也是要去看比赛的,只是班主任放学前曾很刻意地去找过他,要他无论如何放学后去她的办公室一趟。
大楼里只闻得球场上的熙熙攘攘,其他一切,似乎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在大约十分钟前整理好书包趴在窗口向操场看去,那里人山人海。很快教室里人都走完了。
走廊一片死寂、
他看了看冷清的教师办公室,最里边的一间隐约有人声传来。
心里,莫名地忐忑起来。
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老师?
办公室里的人抬起头。班主任看见是他,笑了笑。
别傻站在那儿了,快进来吧。
林雨逍“哦”一声,坐在老师对面。
老师打开抽屉,好不容易从一摞纸中找出一张表格。她盯着林雨逍的眼睛。雨逍,这里怎么会有一片空白?
屋内,静悄悄的一片。
当最末端两个大大的“不许”刺眼地呈现在眼中时,他的心顿时惶惶然沉了下去,抬头,他茫然望着老师的脸。
盯着字里行间看了很久,很久。
像是失掉了魂魄,兀自拿着表格,看上去像……想要说些什么。
雨逍……老师欲言又止。
……
我想原因,可能,还是和你的家人,你家的情况,有点关系吧……
老师指着“父亲”那一栏空白,说,你的家人……也就是……你的父亲啊……你,明白了么……
日期:2015-05-18 00:03:23
老师不去看林雨逍此刻的表情,缓缓回到自己的位置。
你的……父亲……
四个字,重重敲击在他的心上,他的脑海中充斥着这四个字,再无其他。
父亲……
距离上一次这个称呼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
父亲。他低声念着,声音突然依稀哽咽。
窗外,人山人海,肆意的呐喊不绝于耳,响彻新州一中的每个角落。
……
爸……
这样的一个称谓,已经淡去许久,如今却又不得不再次回想。童年里烙在心间的痕迹还等待时间替自己抚平,它一直都在。
在林雨逍的记忆里,“父亲”这个词,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了,除了这个称呼,所有与之相关的影像都已经变得很模糊,很模糊。
曾经的它总在午夜悄然降临,惊醒弄堂里沉淀的死寂,伴随着沉重的皮鞋脚步与开门声,硬生生闯入他沉睡的梦。门重重锁上,父亲拖动着脚步从门廊步入卧室,手里拿着沉甸甸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夹杂着母亲不间断的责骂与哭叫惶惶然惊醒那时还很小的林雨逍。他直着身子从床上坐起,然后再也无法入睡。
他最怕一天中的这一刻,因为它的避无可避,因为它足够让一个孩子带着忐忑惶恐的心绪面对无数个相同的暗夜。
那是段忧伤的岁月,对他来说,是种很漫长的负重。回忆,恰似水滴穿石,始终蔓延在心头。无休止的——
此起彼伏的惊惶。
在他幼时印象里,父亲的脸总是被门廊上那盏昏黄的孤灯照得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林小宁也被惊醒,睁着大眼睛,嘴角撕咬着被单怯生生地哭泣。他靠近她,林小宁抓起一把被子铺在他的身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哭着,哥,哥……我睡不着……他轻抚她的头,直到她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然后他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眼望窗外,已是一片朦朦胧胧的白昼。这样的生活一遍遍重复着上演,那时的他们只有在陡然变味的沉梦中一味哭泣。从记事起,每晚弄堂都会传遍夫妻吵架的声音,随之而来的就是其他人不曾间断的三三两两的议论,言者无心,听者却满心悲伤,渐渐也就学会了什么叫面对。那一年,他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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