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真实无解的故事》
第41节

作者: 灿尔哈察苏A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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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6-12 0:32:00
  二
  情人走那天把他姐姐的房门钥匙和地址留给了我,说他姐在外地写生,风声紧时我好歹还有个睡觉的地方,我说知道了,你要接到我的信才能回来。
  从张黎跑来告诉我们九指神丐被抓的那刻开始,我们就一致威逼情人离开羊仙坡回锡都躲段日子再说,这枚垃圾因为手头阔绰、嗓门洪亮,在市区拿货时被人点了水,虽然这事与我们并无联系,但不用想也知道他会报着立功的诱惑把我们卖给丨警丨察。我自持卖的是克感敏,谢绝了情人喊我一起回去的邀请而选择留在学校。
  第一次看见丨警丨察那天是个午休,那时情人已走了两天,也不知道是神丐在两天之后才供出了我们,还是因为丨警丨察在两天之后才想起了我们,真相在遥远的时光深处已无人知晓。我正躺在小云床上看书,跟班和勾毛在门口鸡一句鸭一句地吹着散牛,尽管我没选择和情人一起离开,但那几天为了避免麻烦,我还是暂时和小云交换了宿舍。
  ‘阿灿是不是住这里?’我把书本移开,发现宿舍里多了两个身材结实气势逼人,但又带了几分谨慎的中年汉子。

  ‘不知道,你去问别人’勾毛不耐烦地回答了句。我没吭声,心里隐隐感觉不对,那两人径直越过门口朝我走来,我顺着跟班在他们身后指指戳戳的手指看见两个人都有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其中一个可能太过紧张,插在裤兜里的那只手还露出了半截黝黑的枪柄,这时我才反应过来这是两个便衣,事后我们分析,肯定是因为九指神丐告诉丨警丨察我们有枪,所以才导致了第一批上门的这两个人会如此紧张,连裤兜里的枪都露出了大半还浑然不觉地以为自己隐蔽的很好。

  ‘你认不认识阿灿/?’一个便衣问我。
  ‘认识啊,刚才在门口还跟我打招呼。’我一脸认真地看着这个便衣,‘你们找他干什么?’
  ‘没什么,找他说点事,你知不知道他住哪个宿舍?’便衣的语气有点缓和,不再像刚才问勾毛似的那般冷硬。
  勾毛和跟班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脸上无比茫然,然后就听见我语调平稳地告诉这两个便衣:‘他住101,你们出门右转,最档头那间宿舍就是。’
  ‘谢谢你啊。’
  ‘不谢’我跳下床来,心不在焉地随手抓了双鞋子套上,‘我正好要去厕所,你来门口我指给你看。’
  看着他们在我的指点下朝101走去,我转了个身,不紧不慢反着他们走了几步才一路朝着那块荒地的方向狂奔而去,直到我越过荒地翻出围墙、藏进我们寻宝的那片树林后才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长长的气。
2011-6-13 14:52:00
  92年初的白沙冲,哄完丨警丨察后我和敢死躲在山里一条偏僻阴森的防空洞里,偶尔走出洞口,看见山下的厂房和家属区掩藏在袅袅升起的炊烟里欲哭无泪,想着从此将告别家人,告别学校,像条狗一样在江湖里漂游浪荡,心中无限凄凉。但那时至少还有敢死在身边,还有白天肯逃课上山陪着我们一起在山间吹风的年少时的朋友。而94年夏初的这个午后,我一样能透过林木间隙俯视脚下的学校,只是陪伴我的却变成了满山枯骨。我不知道丨警丨察是否会在学校里蹲守,也缺乏在白天潜进学校一探究竟的勇气,我从不怀疑自己可以在战争年代成为那种能在枪林弹雨里勇往直前的铁血战士,但对自己在被俘之后会不会成为一个受不起种种严刑拷打的叛徒却一直充满疑问。所以我在被窝里给自己出的主意就是逃亡,逃到让人抓不到的地方去,只有这样才不会成为叛徒。

  我顺着监狱边上的一条土路独自在林间穿行,地势忽高忽低,弯道繁多,我不知道这条路通向何方,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出现何种改变,这两个问题在我的脑海里交替出现,终于把我还算清晰的思路搅成了一锅粘稠混沌的糨糊,所以多年后,当我躺在沙发里听见巫启贤在MTV里高唱《路弯弯》的时候,就一下子回到了94年的这条土路上,就一下子喜欢上了这歌:
  .......
  路弯弯 
  带我到什么地方

  天茫茫 
  只要有路就敢闯
  你说我这一生 
  从来没有一点真
  对一切就像风不留痕
  快不快乐与悲不悲伤 
  我以渐渐将它遗忘

  .......
  土路在一个弯道后蜿蜒向下,林木渐稀,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又回到了钢筋水泥的城市,人们都在阳光下书写自己的生活,只有我站在陌生的街头忧郁而迷茫,一队武警战士从我身边呼喊着整齐嘹亮的口号呼啸而过,消失在不远处的一道威严大门里.直到几年后的1998,我带着神仙和另一干粪草途经这道大门,我才发现这就是我当初的出口,而这个出口离我们的人才学校其实并不遥远.
2011-6-13 18:22:00
  三
  那天当我站在那条陌生的街道上检查自己身上的所有东西,才发现只有几支皱巴巴的春城可以提神,除此之外就是情人他姐的房门钥匙和那张写有地址的纸条,连个硬币都没有,脚上穿得还是跟班的球鞋,与之搭配的是我自己沾满泥土的西裤和惶恐无助的眼神,跟那些刚进城的民工也没多大区别.我拿着那张纸条一路询问前进,来到了94年小菜园附近的一栋城中村的楼下,几个坐在小登上闲扯的老太盘问了很久才相信我是情人他姐的表弟,才同意我走进了那栋楼里,即便如此,一个负责的老太还是紧随在我身后上楼,直到看见我是拿钥匙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打开的房门才又回去继续她的闲扯.

  这个狭小的房间干净而清爽,墙上挂着两小幅铅笔画成的风景素描,桌上整齐地码放了几本书和一些精巧细致的瓶子,脚下是直接摊在地板上的席梦思床垫和图案素雅的被褥.94年的我在这个城市是如此孤立无援,人地两疏,若不是这间房子的主人外出写生,若不是那条蜿蜒崎岖的土路把我引向城市,我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我小心翼翼地把被褥卷成一团靠在墙边,才敢把自己疲惫脏乱的身体挨边躺上床垫,并嗅着一股清新的不知来自何处的幽香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肚子一阵接一阵的鸣叫,我爬起来把灯打开,在灯光下把床垫收拾成我刚进门时看见的那样才又关灯离去,虽然我一直是个奇懒无比的人,但我不能以此为借口而给情人带去一顿责骂.我沿着学府路走回学校,每当看见云大、昆工、冶金工校的球场在路旁的栏杆里出现又消失,我都能想起曾经在这些球场上留下过的欢乐时光,供销学校的体育老师叫X有瑞,一个笑容可掬的小老头,首次给我们上课时他拿了支粉笔在地上写了三行字,并叫我们跟着他一起念:

  X老师
  有一块
  瑞士表
  -----------‘大家记住了没有?X老师有一块瑞士表,每行第一个字加起来就是我的名字,我想你们肯定能够记住。’我想我是记住了,老头的这个自我介绍让我在十多年后都还能清晰想起,并成为我一直不能忘却的几个老师的名字之一,实在是该归功于他的这块无中生有的瑞士表。老头已经跑不动了,他体育课唯一的教学内容就是在集合完毕之后喊声自由活动,然后自己抱着手看我们在操场上四处打闹,但在课后他却给我们在周边的大学里联系了众多的友谊赛,我们这支东拼西凑的队伍并没给他丢脸,在和身高年纪都比我们占据优势的对手面前,我们给他带来了一场接一场的胜利,色狼告诉诧异的老头:我们初中时候踢的就是高中生了,现在高一,自然要踢大学生。只是这些胜利并不能带来奖金,留给我的只剩下了这些遥远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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