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日子，S小姐几乎天天打电话给我或者跟我语音视频。有时候，她就对着视频，一个人默默地哭起来。我似乎很能理解她的心情，但我能做的，也只是这样陪着她而已。她的脚伤了足足两个月，而她也就在那间狭小的宿舍里整整呆了两个月。一个失掉了爱情的希望的女人，同时又失掉了短暂的自由。我不能想象，如果换做是我，我会是何种心情。我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么绝望，那么希望有个人可以在爱情的深渊里拉我一把。

　　后来我对她说，如果有一天，你又爱上了别人，想起现在痛苦的自己，会不会觉得幼稚可笑？但她坚定地告诉我，不会，我不会爱别人了。我盯着电脑屏幕笑，觉得她很傻。但我又羡慕她可以那样勇敢地去爱一个人。我试探地问她，你说我以后会爱上什么人？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在我们几个眼里，你永远都是Z的女人。我被这句话吓得愣住了，把刚刚想要说的关于D的话又咽了回去。

　　之后我打了个电话给X。也许只有对着她的时候，我才可以肆无忌惮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我们聊了彼此的一些近况。那时的她跟那个长得很像房祖名的男人正处于热恋中，话说不到两句，我就能听到那个男人腻腻歪歪地对她说着什么，然后她回道，别吵，跟我妹妹聊着呢！
　　我很识趣地说，不如你有空打给我吧，这会儿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但她马上说，等等，差点忘了告诉你，过年的时候韵姐要结婚了，我们要组一个伴娘团，算上你了，具体的事情等你回来再说。
　　我惊叹道，真的吗？她要结婚了？跟谁啊？
　　X很得意地说，就是她高中的那个男朋友啊！
　　韵姐是我们初中认识的师姐，比我们大三届。我记得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她高三毕业典礼那天了，后来听说她跟着男朋友一起报了上海的大学。没想到再听到他们的消息，竟然是婚讯了。

　　日期：2012-06-21 14:31:32
　　【Daisy diary】
　　在那段阴沉的日子里，别人的幸福对我来说也能算作一丝安慰。那一天，因为听到了这个消息而满心欢喜。
　　某天晚上，我在人人发了一张初一时跟韵姐还有X一起拍的照片。没过5分钟，Carl就来留言了：你跟小时候的样子完全不像了。接着我们就聊起了关于小时候的一些事：包括以前在乡下哪个山头的桃子比较好吃，小时候爬过谁家的墙、踩过谁家的菜…如果我不知道他是同性恋，不知道S小姐对他的怨念和深情，恐怕我可以很开心自在地和他相处。但在聊天的过程中，我始终不自觉地开始去揣测他的想法，甚至有时感觉到深深的恐怖。

　　后来Carl告诉我，开学的时候他在心理健康测评中故意乱填，于是现在他每周都要去接受心理老师的辅导。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但是我不敢告诉S小姐我跟Carl有着她所不知道的接触。后来，我找了我们系的社会学老师探讨关于同性恋是否可以转变性取向的问题，也看过很多李银河写的关于同性恋的书籍。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些，只是无端地听着Carl讲话，会有莫名的害怕和心疼。我难以想象，他这样一个天真的孩子，要怎么去承受社会的质疑和家人的心碎，当然，还有他自己的责任。

　　在那个学期的后半阶段，各个境外国外的交换生项目宣传也正式启动了。我一边忙着自己的事情，一边平衡在S小姐和Carl之间。S小姐看似坚强，但眼睛里，总有着那样一个一触即发的泪点。我从不在她面前提起Carl，但每次她都忍不住说起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心疼得流眼泪；我也没有在Carl面前提过S小姐，只是每次看到Carl一个人喧闹地发状态又无人理睬他的时候，心里也会觉得凄凉。

　　珠三角的冬天来得很慢。那时，北京早已经是大雪纷飞了。S小姐的脚开始康复，她也能出去外面走走看看，好好欣赏下首都的风光了。后来跟她聊天的时候，她总是跟我说起现在有很多男生在追她，送她礼物。跟她视频的时候，我也发现她变得爱打扮自己了。但我认为，这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偶尔还是跟D聊天。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深圳回来之后，我们很少在网上交流。有时候他会发来一两张他上半身的裸照来跟我炫耀岛国的温度。我是很怕冷的。每到冬天，双手就冻得像冰一样。他也说过，你这种怕冷的人，就该来岛国。我只能以玩笑来回应他，我不会游泳，怕淹死。后来他对我说，等你学会了游泳，我带你去海边。我说好，然后傻乎乎地去选了最容易挂科的游泳课。

　　日期：2012-06-21 18:22:28
　　【Daisy diary】
　　在那个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有一天S小姐打电话给我。当我一接起，电话那头就是嚎啕大哭的声音。这个声音很熟悉，甚至我能猜到她是为了谁而哭泣。我问她，怎么了？她带着惊恐和绝望的语气抽抽嗒嗒地告诉我：Carl有…女朋友了。
　　女朋友？我几乎被这三个字吓了一跳。我可以想象S小姐此刻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告诉我这件事情的，但我没有料到的是：过了那么久，那个在她生命中消失了那么久的人，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伤害她，折磨她。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她，只能任着电话那头的她肆意痛哭。
　　过了一会儿我问她，你怎么知道的？她说是成朗告诉她的。昨天Carl不知从哪里要来的成朗的电话，带着炫耀的口吻向他宣布：我有女朋友了。

　　那一瞬间我觉得有点可笑，甚至还有点可悲。Carl这个幼稚的人，分明就是想挑起成朗的注意，想要证明给他看他过得很好，甚至很正常。但他是否想过，这对于S小姐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的打击。还有，他是否又会伤害到另一个无辜的女孩？
　　我想了半天，没有理出什么头绪。那天晚上，我坐在图书馆里，面前摊着微观经济学的书，我没什么心思看下去。到了11点半的时候，人陆陆续续走了，只剩我落寞地坐在那里。我很想D，看着身边的女孩子幸福的幸福，痛苦的痛苦，我不知道该把自己归为哪一类。和D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有久违的轻松和快乐，但他离开的时候，却也能带给我莫名的伤痛。当一个人的小小举动可以很深刻地影响另一个人的情绪的时候，我不知道这算什么。但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应该跟S小姐归为一类。

　　日期：2012-06-21 21:38:29
　　【Daisy diary】
　　那个期末，S小姐考试的时间跟我差不多。但每天，还是能在QQ或者电话上，听到她的抱怨与叹息。我忙着应付考试，并不是每次都可以顾及到她的情绪。但很多时候，连我自己都不在状态。考完试的那天下午，我就急匆匆地搭了航班回家。我不想呆在这个地方。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发生的那么多的变故让我很想逃避。那是我第一次怀着那种平静的心态回家。飞机在中途遇到气流，颠簸了很久，整架飞机的乘客都在摇晃中害怕得尖叫起来。我默默地坐着，在我旁边的是一个长得很瘦的中年男人。从头到尾，他都专注而悠闲地看着报纸。后来他注意到了我，转过头来，留给我一个让我看不懂的微笑。我不知道他在笑我，还是那群在尖叫的乘客。而那时我也突然疑惑，自己是何时养成了这种宠辱不惊的习惯？

　　日期：2012-06-21 22:32:00
　　【Daisy diary】
　　回到家之后不久，恰巧是奶奶的八十大寿。按照惯例摆酒席，家里的亲戚朋友都过来拜寿。恰巧是年底，那种热闹的氛围就更加的浓重，爆竹声声不停，吵闹却让人心里踏实。寒假里没有了课业的压力，没有回忆的负担，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