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企跟其他企业，很不同的一点可能是，它很大程度上是以领导的喜好为目标的，而不是绩效。我们要是把活都做完美了，领导会觉得他自己什么都干不了。如果我们是正式职工，就更会让他们有危机感。所以我刚才要去修改、让活儿留点瑕疵……”

　　“哦！妈的，我说上次我帮处长修电脑，怎么修好了他反倒一点也不开心！”诚诚恍然大悟。
　　“是的，这是国企不够好的地方，从整体上看，它正在随着形势变革，但是体制的弊端积重难返，需要一段很长的成长时间和过程。我们干活的时候，不得不掂量领导的意图，这是很无奈但又相当重要的。”
　　“嗯，上次处长可能觉得他修了半天没修好的电脑，却被我几分钟弄好，所以心里觉得不爽吧？”
　　“或许是这样，我们需要拿捏好一个度，在给足他们面子的前提下，尽量去把工作做得圆滑一些。”
　　（未完待续）

　　日期：2006-12-12　23:57:46
　　（二十八）
　　诚诚听完我说的，陷入一片沉思中。
　　晚上12点，我们到楼下大排档去吃宵夜。诚诚打了一个电话，把他的同学都叫上：肥仔、昭昭还有高佬。这些哥们我都认识——在我离开《东州品牌》杂志社后，没有钱租房，便跑去诚诚的宿舍蹭吃蹭住，跟他的同学很快也就熟悉了。
　　我和诚诚是同一个小镇的老乡，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我和他都同班；六年级我转学，初中又到同一家中学；高中再次分开在同城的不同高中；大学又走到了同一个城市里……交往一直都有，感情也一直在，真正让我觉得亲兄弟一般，就是在我蹭吃蹭住的那一个多月里。

　　八人一间的狭窄宿舍，很闷热，蚊子也很多，诚诚的床铺是上铺。因为他临近毕业不用上课，我们两个常常在深夜、楼角的下水管道爬下去、爬上来，吃宵夜、喝啤酒还有上网吧（宿舍的网络12点就拉断了）。
　　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我迷迷糊糊地躺在诚诚的床铺上睡着了，新蚊帐让我睡了一个舒坦觉。早上我起来发现诚诚不在床上，转身一看，他正在下铺的肥仔床上轻轻打酣。我不忍心叫醒他，快到中午的时候，他揉着眼睛起来发现自己整条手臂上都是红红的疙瘩——全是蚊子咬的。
　　虽然我嘴上骂他不早点睡觉、不到上铺有蚊帐的地方来，但心里却无比地感动和内疚：他怕两个人睡太热，就把自己的床位给我了，而他熬到半夜才“倒在”肥仔床上。
　　我一直很庆幸在自己的生命中，有很多诚诚这样对我很好的朋友，没有什么非常惊心动魄的大事，却有无微不至的关怀。
　　我们点了一锅沙锅粥，一大盘炒粉，一盆炒石螺，还有鸭下巴、啤酒。进入深夜，我一般很少说话，沉默寡言居多，静静地听他们聊天。

　　“诚诚，在高速公路爽吧？”肥仔喝了一口啤酒，盯着诚诚问。
　　“爽个p啊！哪像你，在供电局，大把大把钞票，要什么有什么！”
　　“钱多也没用，不开心啊，领导脸上晴转阴，意味着我们就要阴转雨。难哪。”
　　“什么不难？比起我，你们都幸福多了。”高佬眼睛红红的，显然好几天没睡好了。“我为了赶程序，已经好几个通宵达旦了，你们不会吧？”
　　“那倒不会，只是忙起来也很恐怖，连上厕所都要小跑。”昭昭吐了个烟圈。
　　……
　　听着他们互吐苦衷，我突然间觉得自己是多么幸福，在神龙集团工作虽然有不小的压力，但是福利待遇和节假日都是很有保障的。肥仔的工资是比我们高很多，但是他的私人时间都放在了无休止的应酬，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空间，也失去了很多充实和快乐；还有高佬，在软件公司上班，透支着自己的精力甚至说是健康，难怪他会说“三十岁以前拿名换钱，三十岁后拿钱换命”；再比如昭昭，在一家不大不小的民营企业忙碌，但是却看不到成绩和出路在哪里，他习惯了日复一日陪老总泡吧喝酒、唱卡拉ok，“渐渐迷失在灯红酒绿之中”……

　　每份职业都是赖以生存的手段，而每个人最起码必须在这份职业中寻找到快感，而不是沉沦、直至慢慢堕落。维系着初涉职场者心弦的，除了钱，或许就是那说不清但又的确存在的理想。
　　那一晚，我们喝到凌晨五点，高佬和昭昭烂醉如泥，肥仔很清醒，但抢着买单得还是诚诚和我。按诚诚的话来说：“肥仔是最‘精明’的人，同窗四年，如果不是对己有用的饭局，他决不会掏一个子。”
　　“一种米养百种人”，望着肥仔走向宾馆的身影，我对诚诚笑着说。当两人气喘吁吁地把高佬和昭昭扶回宿舍，天边已经浮起了鱼肚白。
　　我和诚诚没有睡意，相对无言，音响里传出张雨生那高亢嘹亮的嗓音：
　　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

　　流着汗水默默辛苦的工作
　　你是不是像我就算受了冷漠
　　也不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是不是像我整天忙着追求
　　追求一种意想不到的温柔

　　你是不是像我曾经茫然失措
　　一次一次徘徊在十字街头
　　因为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我从来没有忘记我
　　对自己的承诺对爱的执著
　　我知道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认真的过每一分钟
　　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
　　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认真的过每一分钟

　　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
　　跟着希望在动
　　……
　　（未完待续）
　　日期：2006-12-18 1:53:00
　　（二十九）

　　在神龙集团的工作还算安逸，除了每个月总有那么焦灼的几天。我不安分的心又跳动了起来，每天往书包里塞一本考研英语词汇，有空的时侯就拿出来看看。办公室几个柜子的杂志，也一直在看，常常一个人，像一只懒猫，搬了张躺椅窝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眯着眼睛看书看报。
　　住在7楼，第一次来我宿舍的朋友会大呼小叫“爬楼真辛苦”，我跟他们说爬楼梯那叫免费健身、享受生活，天天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盯着电脑，再不活络筋骨就要出毛病了。
　　阳台的下面是一条小巷，三教九流什么人物都有，兴兴周末到我宿舍的时候，就曾看到巷子里拿着刀砍人的恐怖场面，看得他毛骨悚然。而对于我来说，似乎已经习惯了东州的乱。在东州生活了四五年，除了被偷去一辆崭新跑车，好像没别的灾难发生。
　　那个周末，我正在赖床，手机短信声音响了，是初中同学毛毛发来的。
　　他告诉我，小玫死了，从二十多层楼高的地方跳了下来，血肉模糊……看完了我半晌没回过神来，不敢相信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