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他们看见阿黛进来，她手里抱着一个婴儿，慢慢的走到餐厅的另一个角落坐下，好像在等人，他们也不敢过去打招呼。
　　珠珠问：“你说阿黛的孩子是．．．．”也没有说下去，似乎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阿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起珠珠不知道呆黛恋。
　　突然间的尴尬。
　　阿宏说：“你放心，不是我的。”
　　珠珠笑了，打他一下，说：“我为什么放心？”
　　珠珠突然想起要帮她爸买一条领带，送他作为生日礼物，嚷着要阿宏陪他去买。他们走的时候，阿黛还一个人坐着，要等的人还没到。
　　回家的路上，阿宏想起将来要在金融业发展，心里产生了无限的期待。总的来说，今天是愉快的一天，对，还和珠珠有次愉快的约会，算是约会吗？算吧，总是要开始的。

　　突然想起阿黛、阿麦、菊花那些人，觉得人生真是难以预料，短短的一年里，似乎这些人的生活都起了很大的变化。好与不好，真的不知道。也许，要很多年以后才可以看出来，如果现在就能看出来，那就不是人生了。
　　突然又想，珠珠好像开始喜欢他？还是只是应酬他？他是喜欢珠珠吧？还是想通过珠珠认识她爸爸的朋友博美？想不清楚，不想了，反正结果是一样。
　　星期五的中午，大家一起吃饭，给阿麦送行。
　　饭桌上大家都没喝酒，但是还是说了很多肝胆相照的话，像以后他们都可以成为各行各业的巨头什么的，然后还能互相帮助。
　　阿宏觉得人学什么都不容易，只虚伪这一条，仿佛是天生的潜能，随时可以被激发出来。

　　娜姐也去了，由于打扮得大方得体，给他们的餐桌增色不少。娜姐背对一个窗口，经常有路过的人，微微偏头看看她。
　　阿宏看着窗外来往的路人，又看看娜姐，觉得娜姐好像比最初见到的时候好看多了。
　　阿麦说起菊花阿姨很敬业，走之前还处理了很多事情。
　　珠珠说：“上面盼她辞职有一年了，她提出辞职，老板都不会挽留，还需要她装辛苦？”
　　阿宏笑着看着珠珠，想起她把纸巾递给菊花的样子。突然觉得不是她说的不对，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娜姐也笑着看着阿宏，借着盛汤的机会，低声对他说：“出来混，最不需要就是同情心。”
　　阿宏吓了一跳，娜姐怎么什么都知道呢，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继续注视着窗外。
　　阿宏突然张了一下嘴，又闭上了。
　　娜姐问：“怎么了？”
　　阿宏低声说：“没什么，刚才有路过的人看你，他们都觉得你漂亮。”娜姐笑了，几乎妩媚。阿宏回过头正遇上珠珠的眼光，欲言又止。

　　晚上下班，珠珠跟阿宏在一个电梯里，出门的时候，珠珠说：“等一下，问你一下，你知道考CPA试的辅导班哪个比较好吗？”
　　阿宏说：“好像都差不多吧。”
　　边说边跟着珠珠走到了一个角落，珠珠说“你中午的时候也看见了？”
　　阿宏点点头，心里想着珠珠如果看见了，就应该不会注意到他跟娜姐说什么。
　　珠珠说：“呆哥跟阿黛经过的时候，像是商量什么呢，呆哥似乎是笑着的。”
　　阿宏说：“也许阿黛想问呆哥哪个辅导班比较好。”　
　　日期：2008-6-29　23:00:32
　　八、黑色季节
　　1998年初，阿宏他们又开始没日没夜的生活。

　　这些日子以来，阿宏对工作完全失去了兴趣。他想投靠淫威做金融项目的梦想，受到暴龙的反对。由于这个打击，他对工作的想法跟振中第二年的表现完全一样，完全没有激情。
　　暴龙认为：首先，打算以行业划分部门的这个想法，还没有实现，其次，事务所在去年底走了一批像娜姐那样，同一年进来，但没有升级的同事，每个部门的人手都变得非常紧张，因此，暂时不同意让阿宏转组。
　　事务所第二年的工作，真的正如娜姐说的，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在经验方面可以累积多一点，但是，相对于责任方面，却加重了不少。阿宏那时已经是第二年的员工，已经被称为experienced staff （有经验的员工）。这一年的忙季，阿宏他们都承受着超负荷的责任，背着超沉重的压力。
　　这一天早上，呆哥带着振中和阿宏，还有一个刚进事务所叫乔治的同事，到客户那里准备开job（指项目启动的意思）。这已经是振中和阿宏在这个黑色季节里，第二次跟着呆哥做项目。振中还是那样，经常抱怨跟着呆哥没好日子过。
　　迎接他们的是客户一个女的副总会计师，呆哥自信地主动介绍自己。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客户第一句就老实不客气地问呆哥：“哟，戴经理，今年多大了？成家没？”

　　呆哥头歪了一下，说：“结婚快五年了。”
　　客户又问：“有小孩没？”
　　呆哥回答说：“还没有，工作太忙了。”
　　客户又问：“像你们收入这么高，为什么不生一个小宝宝呢？忙也要好好的过日子。”
　　呆哥回答说：“照顾小孩责任太大了。”

　　呆哥介绍了审计的时间表，又寒暄了几句，这个礼节性的开job典礼就结束了。
　　临走前，呆哥还提醒大家，这个客户是第一年采用激进方法审计，所有的内控和业务流程，要用英文从头到尾描述一遍，并且要画出流程图。
　　这个项目只有三个人。责任，是阿宏在1998年初学到的第一节课。
　　振中是这个项目的现场负责人，为了迎合事务所的新政策，分配工作的时候，开始不拘泥于财务数字。
　　第一年进事务所的乔治很好奇，问：“即便在美国，需要严格审计的企业也不少，更不用说目前的国内企业，我们真的可以减少实质性测试吗？”

　　振中冷笑了一下，没有理会他，一个第一年工作的小朋友懂什么？
　　想了一想，又说：“你没听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乔治说：“我不明白你的逻辑。我在美国top 50的学校念MBA，然后在一家中型银行工作了差不到一年，对企业的舞弊有很深刻的体会。那我问你，你听过两头乳牛的故事吗？”
　　振中对这种讨论，很感兴趣，说：“当然听过啦，是有关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笑话。”
　　阿宏说：“我没听过，说来听听。”
　　振中回答说：“是这样的，资本主义说，你有两头乳牛，应该把一头卖了，买一头公的回来，等它们生了小牛，你的财富就增加。社会主义说，那两头牛和它们挤出来的奶，都是属于国家的，你负责照顾这两头牛。”
　　乔治笑着说：“我听过是另外一个版本。”
　　振中说：“说来听听。”

　　乔治笑着说：“假定你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大股东，你拥有两头乳牛，现在你可以去跟上市公司达成协议，承诺把三头乳牛卖给公司，然后你就去找在银行工作的哥们，帮你开一张信用证，把收到的钱，成立一家合营企业，再与它达成债转股协议，把公司的其他债务转让给这家公司，你换来的股份投资相当于四头乳牛的价值，然后，你把五头乳牛挤出来的奶，卖给你在海外开的一家公司，这家公司再把六头乳牛挤出来的奶，卖给你的上市公司，这样，你就可以糊弄你的审计师，说上市公司的年报应该反映的资产有七头乳牛，还对另外一头，拥有认购期权。”

　　振中和阿宏都张开了口，一时之间想不明白。
　　振中说：“换句话说，这是在商品生产销售环节里虚增价值，这种勾当需要一点智慧。”
　　阿宏觉得挺可笑的，像这样听起来有点复杂，但实际上在每一个环节虚增了一头乳牛的故事，说不上很高明。阿宏听说过，金融行业的做法相对其它行业复杂得多。
　　振中又说：“我相信这种情况发生在国内的机会比较低，而且国家在每一个生产销售环节里都征收增值税，不管怎样，国家的利益还是得到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