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借口出了房子，其实服务员就在门口候着。那一刻，范同学必须得出去换口气，因为女诗人满口吐脏话，实在叫我耳膜起皱，也难以接受一个诗人在语言上的彻底堕落。
　　范为当时无法揣测欧阳炳对花事的看法，因为范为的布局很周密，一个官场老狐狸再狡猾也想象不出一个小爬虫敢给他身上安插瘙痒的绒毛。他之所以没有将后院之事透露给范为，那是因为他跟女笔友有着一样的信念——身正不怕影子歪，只当是一场误会。后花园里的事儿最终都在“误会”中不了了之，就跟红杏出墙一样，很多解释不就是“伸伸懒腰，晒晒阳光”吗？
　　从张蔷口里得知欧阳炳的态度，符合先前自己的推测——那就是一场误会！
　　张蔷电话约我的用意显然是把我当证人传唤了，因为单晓斌已指望不上，我成了她不在犯罪现场的惟一目击证人。
　　既然在欧阳炳眼里那是场误会，范为就没必要主动出庭作证了，那样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了。
　　应付女诗人，我自然是拍着胸脯要为老师两肋插刀，平反昭雪，随时听候诗人的召唤。

　　花事儿暂告段落，范为将见机行事。
日期：2011-02-06　22:32:31

　　坐在我前面的明莹还带着纪检委的作风，这两天范为对“大排挡”一筹莫展中，这助手按捺不主，用领导的口气追问我进展。
　　我耸肩道：“明科，老实说，那大排挡味道实在是地道，深入民心了。问题的根底还在于食客身上，假如没有捧场的，打把戏卖艺也只能自己吆喝。”
　　我发现这女人很奇怪，不是不知道范科员给秘书长拎包的身份，却始终在我面前端着前辈的架子。

　　朱大勇笑着说：“我倒是有个建议，不知道小范你敢不敢一试？”
　　“朱科说来听听。”老朱在督察室的身份就像一匹“死马”，嘴巴里老吐着酒精挥发的恶臭，我是把他这个醉汉当“活马”来使唤了。
　　“有人在大排挡中毒的话，广东人还敢开吗？”
　　这招太下三烂了，没等我吱声，明莹起身回头震色道：

　　“亏你想得出，你自己真该上医院洗洗胃去！”
　　副主任刁羽也打起了官腔：
　　“老朱，你可是位老同志了，在年轻人面前可不能信口雌黄，这话要是传到欧阳秘书长那里，问题就严重了。”
　　见新来的两位对自己进行深刻批判，老朱反倒是乐了：
　　“呵呵，玩笑话两位领导也认真上了？二位也是老同志，该给范为指条道了，我哪，是替范为着急不是？”
　　撒迪埋头发出几声沉闷的笑声。

　　“这事再简单不过了，直接过去跟那广东老板当面交涉，谈不妥的话，联合执法不就结了？”明莹不屑地说道。
　　“这招崔处在督察室时不早试过了吗？人家根本不爱搭理。撒迪，你不是跟着去的吗？是不是这样的？”朱大勇问撒迪。
　　撒迪忙摇头说：“我当时可没资格跟进内室，一直在外面的会客室喝茶。”
　　“也是啊，崔处可是立竿见影的人，他都搞不定……”刁羽的口气显得中气不足，茶杯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撒迪的后脑勺好象有透视功能，立刻起身端上茶壶给领导加水，顺道也给朱大勇和明莹也斟满，像个跑堂的伙计。
　　他这耳力是平常练就的，崔志刚杯子里的茶水有多少，搁在桌面上发出的声响是不同的。
　　“刁主任，那是崔志刚，我们是我们。”明莹直呼其名，估计远在市委政研室的崔副调研员直打了三声喷嚏。

　　“明科，那就行动呗，别纸上谈兵哪！”朱大勇调高嗓门说。
　　“小范，咱俩明天下午就过去，我还不信了！”
　　两位斗上嘴巴了。我觉得这身前的女人有些不自量力，到底啥来头啊？口气跟个老板娘似的。
　　撒迪倒是跟我提过一句，说明莹在翠湖区监察局可是位炙手可热的人物，出了名的“女杀手”，挖过不少蛀虫，连省纪委都曾把她调进专案组里。敢于碰硬是她的一面旗帜。据说，欧阳炳刚开始调她进市府督察室时，遭到其本人强烈反对，包括翠湖区纪委也不大愿意放人，通过市纪委插手想留住“女杀手”，但最终顾荃亲自过问了，翠湖那头才放了人。另外明莹跟翠湖区府的那位副区长明春是堂姐妹，从工作能力上说，这堂妹远胜于堂姐，却始终迈不过科级的门槛。至于欧阳炳为什么把她调进督察室，当时大家都认为是督察工作急需像“女杀手”那样的业务骨干来充实队伍。其实不然，这里面另有隐情的。后来范为才在偶然中揭开这位“女杀手”神秘面纱的。

　　范为明白自己的位置，欧阳炳把身边“拎包人”放到首位不过是个摆设，身旁的两个辅助长老才有发言权的。老辣的秘书长觉得让一个年轻的后生首当其冲是有他测算的，其一，假如他将明莹这样的业务骨干推到首位，按照惯例胜算机会更大，但他早明白，能叫崔志刚举白旗的已非工作能力问题，所以他没出这样的王牌，而是指望擅长旁门索道的范为能给他另辟捷径。领导最反感属下耍小聪明，但有时候又故意闭上一只眼放任这类“小聪明”给他解决“大问题”。此外，给自己预留下缓冲带，万一搞不定，上面追究下来也还是用人失当，机关里所有悬而未决的棘手问题最终都是推委到“用人”上，领导失职是眼力不好，而非故意怠工搪塞，那可是思想路线问题了，完全可以上纲上线的。但倘若推出的是张王牌，弄砸了那就不存在用人失职了，归责性质必然是思想路线了。

　　所以，权衡之下，范为成了主办人。欧阳炳这头打盹的老虎，爪子始终超前一步的。
　　“好的，明科，听您的。”我十分谦卑地说。
　　在没想到万全之策前，我倒想见识一下明莹同志的职业操守。
　　但范为心里也在敲着自己的算盘，将珠子拨向了市委党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