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邮2001》
第5节

作者: 失忆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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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拿什么换他都可以!
  渐渐:麻烦在05年的时候告诉一个男孩,不要让他丢下我一个人回家,我愿意跟他去天涯海角!
  IceXuan:01年能不能找到我最爱的小姑姑,让她别把发烧当成普通感冒硬扛,赶紧去医院查查是不是得了肺结核;别那么善良那么辛苦,结果什么都耽误了;更不要对她侄女那么好,这样在她离开时就不会让那么多人都痛彻心扉。

  梦中的你澹荡如风:01年好像离我初恋的时间很近了,如果能遇见他,代我向他说声对不起,到现在我也没原谅自己,只是没机会说出口了。
  随便砸:找到他,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好。别理会别人的看法,自己爱怎么活是自己的事!千万要坚持下去,24楼多高呀!不然,会有很多很多人会在03年伤心的!好好劝劝他,开销我全报!
  Hedy:每次我都在想,如果我在震前一个小时知道,我能不能让伤亡少80%,我很想,很想,尤其是地震整一周后的那天中午,真的疯了一样想给一周前的四川打个电话。拜托,请通知四川,2008年5月12日之前一定要离开家乡!
  LXF1516:回去的时候帮我发一封给自己的E-Mail吧。
  告诉02年的我,不要因为距离就和一个叫欣雨的女孩分手;

  告诉03年的我,不要因为伤心就随便找人来结婚;
  告诉03年的我,不要迷信工作单位能呆一辈子;
  告诉04年的我,不要让妻子去做人流,不然想要就晚了;
  告诉06年的我,有朋友就好好珍惜,因为他们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人世;
  告诉07年的我,下岗是可以再就业的;
  告诉09年的我,不要出轨,一点都不好玩;

  告诉11年的我,好好珍惜自己的家庭……
  谢谢你让我把这么多年来不敢说得话都说出来了,这篇博客本来是笑着进来的,可现在要含泪出去了。
  慕斯:如果您还有时间,麻烦找到那时自私幼稚的我,告诫我一定要珍惜眼前的幸福,不要以为太阳每次升起所有的一切还会一如既往,那些弥足可贵的都是在这一如既往里消失的,不要等失去了才知道珍贵……
  不知何时,博客里的背景音乐终于缓冲完毕,传来了淡淡的音符,是约翰?威廉斯的《辛德勒的名单主题曲》(ThemeFromSchindler‘sList),在小提琴哀戚的旋律下,跃然于屏幕上的留言似乎幻化成了黑白银幕上等待被拯救的人群,在救赎与希冀的感召下,戴佑明纵身一跃,跳进了人群里。浏览一条条的留言就如迎接一张张充满坚韧与渴望的面孔,只一眼,便应下了对方的希冀。

  “如果当时我有信心报考浙大……”
  “如果那天我没丢下她不管……”
  “如果那晚我拉住妈妈晚一点出门……”
  “如果那年有人资助我上大学……”
  “如果当初没有遇见她……”

  “如果那个夏天我没带好兄弟去游泳……”
  “如果……如果……如果……”
  一声声如果让戴佑明感到窒息,他合上电脑,所有沉吟的呓语似乎也戛然而止,整个房间清静了下来,却宛若梦醒时分,心久久不得平复。
  目不暇接的留言,他已无法逐条细读,只能匆忙摘录几条存入文档,文档里的最后三条是:
  “能不能去乌鲁木齐帮我找个人,找到他告诉他我爱他,我会在2011年等着他——路人无名。”
  “真能回去吗?要真能回去,我坚决不去打架了,要是能让我站起来,跟正常人一样走路,叫我做啥都行!——曾经的军哥。”

  “如果当年我能再坚强一些,如果02年的时候,我能阻止他——那个虐待我妈妈,还骚扰我的父亲——阻止他害死我妈妈的话,现在该是怎样呢?——朝露一现。”
  鬼使神差的,他只把这三句记到了熟稔。三句话一直萦绕心间,只言片语就能让人浮想联翩,揣测起平白的叙述背后隐藏的悲剧与悔恨,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一个个悲情的故事。
  此时,他还不知道,就是这三条留言改变了他后来的人生。
  当然,如果这一改变算作一个宏大的人生事件,那么每条留言都是始作俑者,导火索则是某位留言者的一句话:谢谢你让我安静地回忆了一遍自己走过的十年,如果真的可以回到过去,那该多好。
  正是这句话才让戴佑明发现猎奇的博文所饱含的巨大意义,明白了是因为什么才没让大家以为他是疯子,反而被那句玩笑所震撼所感动。
  ——在绵长的过往人生里,那些我们习以为常的至亲、真情和机遇,就像空气一样不易察觉,等一旦失去,才会感到窒息和痛不欲生;那些我们不曾在乎的细节、冲动和错误,就像细菌一样微不足道,等斗转星移滴水穿石,它们会像洪水一样反扑回来,遍体鳞伤后才悔不当初。可是在繁忙庸碌的生活里,心灵会把它们尘封起来,让你坚强和麻木,当你早已认定所有的磨难都是成长的财富,认定命运本该如此何须追忆叹息时,竟突然冒出了这么一篇博客,瞬间就把你拉回了十年前甚至更久远的过去,让你拨开时间的灰尘,让往事历历在目,原来该痛的还是会痛,该疼的还是会疼,无论它是你多大的财富,无论它已过去多久。所以,有些事不能多想,想多了神经会敏感,心灵还如何用麻木来保护你?而现在,你又想起来了,你又痛了一遍,等刺痛过后,你会平静下来,开始不自觉地幻想如果当初不那样会如何,会憧憬如果不那样而衍生出的、你永远也无法拥有的生活会怎样。所以,有那么一瞬,你便信了,相信他真的会乘时光飞船回去,给过去的自己捎句话,从此命运便像Photoshop里的图片一样,摁下键盘上的CTRL+Z,人生画纸上的一个失误就被撤消了。

  也正是这句话,让戴佑明找到了新的写作方向,他早该把那些矫揉造作的言情小说稿给烧掉了。他翻遍了整个书桌,把所有先前打印出来的稿件全部塞进了废纸篓,然后重新坐回到电脑旁,新建了一个文档,空白页的正中央键入了一行醒目的标题:《再给我一个十年前》。
  日期:2012-04-10 21:08:04
  此时曼曼的房间里,电脑屏幕中的光标停在了一条留言上,大段黑压压的文字甚是醒目:
  告诉那时的我千万不要多看那一眼,不要喜欢他,不要爱上他,不要相信他,不要听他那些故意诋毁伤害自己的话,不要被他嫌弃的时候反而越痴情越患得患失。不要心软,不要不甘心,不要分手了还纠缠不清。不要到最后被他说得一无是处后真觉得自己没人要了,到现在还走不出自卑的阴影。不要的事情太多,可都为时已晚。爱情就是赌博,总觉得反正已经投入那么多了,再坚持一下,再感动他一点,肯定会翻本,可结果却越输越沉迷越不甘心越迈不开腿。其实,蒙蔽自己的永远是自己。逃离深渊,无关勇气,只取决于自己的理智和毅力!如果这些话不能送给原先的我,那就送给正深陷在伤痛里的傻孩子们吧,不要等十年后还要像我一样后悔,抱怨当初为什么没人拉走自己,抱怨为什么世间没有时空隧道!

  一旁的曼曼早哭成了泪人,痴痴地拿着维尼熊侧躺在床上。
  “别哭了,为那人不值得。”曼曼用厚重的嗓音替她手里晃动的小熊“说话”了。
  “我是哭我自己。”
  “离开他吧。”
  “没人会再要我,我怕。”
  “怎么可能?你那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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