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5-10 22:01:59

　　（24）
　　王娇天生是溪水的性格——随便往哪引。是花草的脾气——随便看。随便说，随便采撷践踏，是叶子的背面——不特意寻觅是看不见的。造物主是个玩家，很喜欢荒诞的搭配，给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灵魂配了副不大平庸的外形。倘若是一只茫茫然不知所措的蜻蜓，那王娇会与其他的蜻蜓一样安全，因为不会招来特殊的关注，而如果换成一只翼翅斑斓的蝴蝶，那就麻烦了，每一朵花都绽放着动人的笑容欢迎她，而她却不懂分辨哪朵花是有毒的。

　　这种性格是最普通的普通人，永远是组成人流的主力，在农村是一名村妇，在城市就是打工妹，随着人群的笑而笑，跟着大众的哭而哭，人说东边好就往东，说西边好便往西；流行什么也跟着赶，不流行了也随着弃，总之是集体领导者最喜欢的人民。
日期：2012-05-10 22:02:19

　　王娇生在农村，家本来就不富裕，又因为超生而更加穷。她天生就乖，很少哭，断奶早，给她喂些乱七八糟的糊糊也不抱怨；在外让人欺负了都不知道告诉家长，玩过家家总是扮演孩子，充其量是个可有可无的姑姑。八岁的时候突然一块得了俩职业，上学和看弟弟，上学是主业，看弟弟是兼职。父母也没要求过她好好学习，小学六年混混沌沌地就过完了，印象中剩下的只有跟同伴上学放学路上的玩耍。初中是人生的第一个分水岭，是童年通往成年的走廊，性别特征出来了，全部满心痒痒地学起了成年人。王娇有点“遇人不淑”，有几个“爱情先行者”朋友，于是随着她们一块热衷于恋爱，听她们的教导不拒绝追来的那诸多男孩，跟她们一起让男孩子连哄带骗地掠去了贞操，还和当地一个比较知名的混混交往了一夏一秋，为她打架斗殴，弄得沸沸扬扬。小地方长得漂亮又茫然的女学生，大都是这么个经历。

　　中学肄业后被父母托人安排着，到了城市里打工。王娇和其他初入城市的女孩一起倍感新奇，懊悔自己来晚了。在新奇过后一起品尝到心酸，感受到无奈，体会到越广大越寂寞，越繁华越孤单。眼见的灯红酒绿，充耳的歌舞升平，照比家乡先进发达不知道多少倍，这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温馨；交通便利，却到达不了一个放心大胆流眼泪的角落。
　　茫然的社会让茫然的王娇活得更加茫然，她对付茫然的方法就是找个同样茫然的异性干些茫茫然地勾当，以消解自己的茫然。这也是她向别人学来的。
日期：2012-05-10 22:02:43

　　然而茫然不等同于堕落，这点是要强调的，茫然是对自己的人生丧失目的性，人的本性还在，比如对亲人的困难做不到置若罔闻，会本能地想要帮助。对自己人生漫无目的的王娇最终被马晓晨引领着走上了这条路。
　　王娇不像马晓晨那么多事，在这种生活中泰然处之，不发脾气，不闹心，也没有无名火，见人时笑得快快乐乐，没人时呆得安安稳稳，守着堆烂俗的小说趴在床上可以津津有味地一看一天。王娇的安然不是因为想得开，恰恰是她想不到别的。
　　马晓晨是王娇生命中一个颇为重要的人，在人生路上带她走了不短的一段。王娇乍到城市，四处乱撞时是马晓晨教她怎么活，她因为缺钱一筹莫展时是马晓晨介绍她入了这行，连有钱了怎样花都是晓晨带领着。晓晨因为入了这行挣得那些钱花不完只能攒着而激愤，王娇在给家里还清外债，翻盖了房子之后钱也富余下来了，可看着自己卡里的数字越来越多却深感储蓄的快乐，晓晨说过，干两年攒些钱就找个地方正经过日子。

　　不过王娇和马晓晨的关系也并不是依赖与被依赖，她们更像是相依为命。晓晨指挥王娇的行事，王娇在晓晨情绪崩溃时提供安慰。晓晨的脾气导致她“不好处”，所以本来理应她们两个一起的陪吃饭“拉关系”确保她们安全的活动往往就是她一个人的事了，更有甚者王娇竟然还得替晓晨在发神经的时候得罪的人去向人家赔礼道歉。
日期：2012-05-11 22:18:15

　　（25）
　　那天马晓晨的心情在阴了个把月之后突然晴了，乐呵呵地过来找王娇去逛街买年货。王娇昨晚陪人喝酒唱歌到下半夜，吐了两起，即使地震了也不见得能把她撵下床。正磨着，玉姐来了，进门就质问晓晨又惹什么祸了，得罪人了，现在人家公开叫嚷着要弄黄她们，抓晓晨进去。晓晨马上猜着了是谁，不问缘由，冷冷地翻着眼睛说：“吴梁干吗的，让他摆呀！”
　　“你说的容易，你当吹气儿哪，说摆就摆。吴梁一个小片儿警儿哪有那么大能耐，谁都能摆呀！”玉姐挂搭着脸。
　　“什么样儿的人，挺能耐吗？”王娇顶着又重又痛的头坐起来问道。
　　“挺硌硬人个老爷们儿，我没瞅出来有什么能耐的。”晓晨有恃无恐，撇嘴说。
　　“人是司法局的！”玉姐冲她瞪眼，她只作看不见。
　　“官儿吗？”王娇问。
　　“官儿到不官儿，不官儿也够呛啊，人家说了，不把咱们整黄了不算完。吴梁好说歹说，又托人说，好容易这才吐口儿了，答应在‘天一阁’吃饭，点名儿必须得你去给赔礼道歉，人家要是饭桌儿上见不着你，磨身就走。”
日期：2012-05-11 22:18:38

　　王娇预料到玉姐的话尾会停在这，既然有时间来通知她们出事儿了，怎么会是摆不平的。王娇都想到了晓晨怎么会想不到，她也不动脾气和玉姐吵，装憨耍滑地就是不答应亲自去赔礼道歉，只说这顿饭不管吃掉多少钱都由她出。那边点名要晓晨，这边晓晨执意不去，最后折中的办法是由王娇替晓晨去。要知道这个赔礼道歉可不是光嘴上赔赔礼道道歉就完事儿了的。
　　王娇到饭店，吴梁和那头顶沙化严重的白胖男人大概也是刚到，正歪坐在椅子上聊天。得知晓晨不来那个男人二话不说，沉着脸起身直奔衣架。王娇才把衣服在衣架上挂好，见这架势忙迎上两步将他的一副膀子贴身牢牢抱住，胸口抵着胳膊，手撩打在她小腹上，娇滴滴笑说：“吴局长真就这么不开面儿啊，非她来不可？她不是不想来，她是不敢来，别看她喳喳的，其实胆儿可小了，听吴局长说要把她送进去过年当时就吓着了，归拢个包儿就跑了，我怎么拽也拽不住，弄得就像我帮着局长抓她似的。说把局长得罪了害怕，说死也不敢来了。我跟她是一堆儿（一起）的姐妹儿，平常儿都挺好的，哪能站一边儿瞧热闹儿？她来给局长赔礼道歉，我比不了她，我给局长作揖磕头还不能让你解气呀？你大局长不跟我们小丫头一样儿的，这贵手真格儿的就不能往高抬一抬呀？”王娇的双臂绞住他的胳膊，手插进他的手指间，十指相扣地搬动他的小臂。

日期：2012-05-11 22:19:03

　　“喊谁呢？谁告诉你我是局长？”吴驰被王娇嘴里高频率嚷着的称谓叫得一头雾水。她说的话他是受用的，但配上这么个称谓不免让他疑惑这顿好话不是喂他的。
　　“大哥吼喽一嗓子就把俺们玉姐吓完了，扯嗓子来跟俺们号号儿摊事儿了，一般人儿哪有这能耐？就打现在不是局长，这局长的衔儿早晚儿也跑不了得戴你头上，我先叫着，也不犯病吧？”王娇一行说，一行搀着吴驰往原来的位置带。吴驰有意绷着，只淡淡微笑，哼着前鼻音说：“净扯那没用的！”又问玉姐吴梁，“你们搁哪淘换来这么个甜嘴儿蜜舌儿的？”
　　玉姐笑说：“她跟那姑娘是一堆儿的，是姐妹儿，才刚儿不都告诉你了么。”
　　“真的假的？”
　　“假的给你换！”王娇笑说，“怎么吴哥就这么气性大，我给你赔不是就不好使？你一看就不是那样儿狠心肠儿的，俺们小姐俩年纪轻轻儿地跑出去挣钱容易吗，可怜巴巴儿的你真格儿就心不软？我就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