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12-08 11:20:39
老刘在农场把整个过程详详细细给我陈述了一遍,口口声声喊冤枉。
我对老刘说,你有三不该。
“哪三不该?”老刘问。
“一不该刻意追求自己的梦想。古人言,知足常乐,终身不辱;知止常止,终身不耻。不可为而为之,祸兮伏矣。二不该让妻子做你的追求工具,让一个年轻貎美的女子独闯龙潭虎穴,那是为渊驱鱼,为丛驱雀。三不该以暴制恶。言语之恶,莫大于诬陷;行事之恶,莫大于行凶;心术之恶,莫大于阴险。”
老刘谦卑地说:“谨受教。”
日期:2010-12-08 11:22:48
我和老刘不是同一个村的人,先前并不认识。之所以在狱中认识老刘,那还是在一个大雪飞扬的日子里。
彤云密布,朔风凛冽,漫天大雪。
不知因为何故,济生圩农场大调动,各大队的囚徒被打散,重新组合,我从场部蔬菜大队调往农业中队。
这个冬天气候异常,一面下雪,一面打雷,密密麻麻的雪花下得几乎睁不开眼。灰头土脸的囚徒们背着单薄的棉被,在公丨安丨干警和干部的押解下,踩着一尺多深的积雪,分赴各个囚点。
暗灰色的囚狱像个魔兽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成千上万衣衫褴褛的囚徒在铺天盖地的雪花中艰难跋涉,远远望去,像一只只求生的蝼蚁,挣扎着,为了保住可怜的生命。
然而不是每一颗心都会被大雪冰封,不是每一个生灵都愿意听众命运的安排,有几个黑点悄悄地离开规定的行列,飞快地奔向一片丛林。
公丨安丨干警鸣枪示警。
清冷的天空,枪声显得特别的刺耳,惨烈。
几个黑点置若罔闻,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警犬箭一般冲了出去,雪浪翻飞,寒气四溅。
日期:2010-12-08 11:26:23
狗离人越来越近,寒风呼啸。
膘肥体壮的警犬张开血盆大口,毫不含糊地咬住了逃逸者的大腿。
惨叫声,狂吠声,人狗大战,乱成一片。
其中一个黑点行动异常迅速,他甩掉身上所有的羁勒,掉转方向,飞身上前!
分不清是人还是兽,是云还是雪,滚动着,滚动着,像鸟一般地飞。
一个老公丨安丨举起了枪。
准星在移动……
扣动板机。
“砰――”
一块小黑板挡住了枪口,子丨弹丨穿过黑板,无力地掉落在远方的积雪中。
“妈的,你找死!”
老公丨安丨拿着枪杆欲砸身旁举着小黑板的囚犯。
囚犯抱着小黑板快速逃逸。
老公丨安丨追了上去。
抱小黑板的人跑得奇快,好像在争夺奥运冠军,老公丨安丨拎着枪追得气喘吁吁。
老公丨安丨再一次举起了枪,正准备射击,只见一个黑物向他飞来。
他一惊,头一偏,“哐当”一声,一块小黑板就砸在他身旁,差一点砸了他的眼睛。
老公丨安丨惊魂未定,抛小黑板的人已跑出很远,老公丨安丨提了枪继续追赶。
黑影发觉后面有人追踪,突然调转方向,直奔一个小山坡。
抛掉小黑板的人因为没有了累赘,跑得更快,他也冲向了小山坡。
精疲力竭,黑影倒在坡顶大口大口地喘气,实在跑不动了。
抛掉小黑板的犯人终于追了上来,与黑影之间就差那么几公尺,身体却支持不住,一跤摔倒,再也站不起来。
老公丨安丨喘着粗气,提着枪一步一步往前追赶,大声喊:“两只免崽子,跑呀,怎么不跑了?”
日期:2010-12-08 11:28:15
一个在坡顶,一个在坡腰,一个在坡脚,三个人眼睁睁地望着对方,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没一下,黑影能够挪动身子了,他顺着北坡滚了下去,雪花飞溅。
抛小黑板的犯人挣扎着站了起来,没走几步,跌坐在地,他像坐雪橇一样顺着北坡滑了下去。
老公丨安丨眼看两只兔崽子不见了,拼着老命,硬撑着爬上了坡顶,面对着两个逃跑犯奔向一条冰河,却无力去追赶他们。沉重的责任感命令他射击,可抖动的双手怎么也托不起手中的枪支,气得他咒骂自己:“老浑蛋,废物!”
黑影沿着河岸徘徊,不敢下水。
抛小黑板的犯人越来越近,诚恳地说:“逃跑没出路,弃暗投明吧。”
黑影心一横,“扑通”一声,跳进冰河。不会游泳,身子往下沉。
“扑通”一声,抛小黑板的人也跳进了冰河,游向黑影溺水的地方。
黑影被拉上了岸,全身湿透。
抛小黑板的人将黑影人带到老公丨安丨跟前。
老公丨安丨将两个犯人带回了中队。
日期:2010-12-08 11:29:59
两个逃跑犯人当中的一个(抛小黑板的那一个)和我分在同一个中队,他叫刘梦翾。当天晚上中队开大会,刘梦翾被砸上大镣。
晚上,空气更加凛冽,每个人的嘴里都在冒烟。
刘梦翾大呼冤枉。
干部说:“谁叫你逃跑,谁叫你干预执法?”
“我阻止射击,那是因为逃跑不是死罪,公丨安丨干警无权虐杀;我没有逃跑,而是协助干警追捕逃逸者,逃跑者是我捕获交给干警的。”
“照你这么说,应该给你记功减刑啰。”干部不无讥讽地说。
“记不记功无所谓,但我不是逃跑犯。是非不能颠倒,黑白要分明。”
“诡辩!”
两个字像两颗子丨弹丨,宣判了这个世界的道德,击毙了老刘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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