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5-01 22:10:57

　　（15）
　　但这个小小的希望并不能宽慰马晓晨，也不能熄灭她窝得火，舒畅她憋得气，两道弯眉毛整天乖张地竖着，每一个入她眼的都对不起她，尤其是男人的嘴脸。王娇约她买过年带回家的东西，她也懒怠动，反说：“那破家有什么好惦记的，离过年还一个多月呢，你这么早忙活它干什么玩意儿。”
　　“早买早回去呗，咱们又不用等放假，非得年根儿再回去呀？”王娇笑说。温温柔柔的。
　　“回去有什么意思，俩人儿大眼瞪小眼儿的，弄不好还惹气。我回不回去还不一定呢。”晓晨爱搭不理，也不是针对谁的爱搭不理。
　　“那你不回家还搁这过年哪？”王娇慢声细语地笑问。

　　“我脑袋让醋泡啦，在这过年！”晓晨眼一瞪，转而又哼了声，说，“这破地方儿还能呆么？干搁这耗着一年到头能挣几个钱儿？还得帮李玉娇陪这个陪那个的干白活儿，咱们又不是可哪扔没人要的破烂菜帮子，让她抓呢！我说不定这月到头儿就换地方呢，你跟我走不？”
　　“你走了我自己搁这还有什么意思？”
日期：2012-05-01 22:11:21

　　“那行，找好了我告诉你。”晓晨说得认认真真，可说完又再不提了。趴床上跟网友通电话的次数明显多了，地痞流氓，游民，打工仔，学生，三教九流，品种多样。人不同，说的话不同，表达的都相差无几。几种不同的汤熬着同一种药，聊得不一样，但最后一定殊途同归地聊到性。上赶子套近乎的太多，晓晨不必经营感情，对每个人都是率性而为，说高兴就放声大笑，说不高兴便破口大骂。她的高兴与不高兴并不取决于对方做得对或错，而是她在那一刻想要如何。这是她的业余生活。至于职业，她就更做不到兢兢业业了，经常会在上班过程中想到一些不该是她这个职业的人想的问题，比如某日。

　　深冬里的下午五点，地面已经黑透了，只有天还是藏青色。由车库改的旅店暖气不好，在这种腊月天气自然就偏冷，晓晨整日和衣猫在被窝里，轻易不动，眼睛瞄着门上两小条投进余光的玻璃窗，从淡蓝到靛青，最后成了墨黑。捱了又捱，直到不能再捱，才硬着头皮下地去锁门，疾步跑过去，拖鞋蹭着地面声音沙哑，像是在笑；她以不能再快的速度锁了门，又疾步跑回来，斜着扑上床，脚上趿得拖鞋甩出去老远。晓晨钻回被窝里刚把散掉的热量补回来，那横了几次心才锁上的门又被敲响了。她的火立马自燃升腾，像奔往顶楼的电梯，骂了一声“妈的”，还不解气，又续上：“哪个王八坑里钻出来的倒霉催的丧门星，这么他妈会赶点儿。”

日期：2012-05-01 22:11:58

　　敲门的人很执着，没人答应还是不住地敲，偏巧王娇又让对面KTV叫去了，晓晨让那“啪啪啪”为一组的连续敲门声扰得受不了只好起来开门，嘴里还念念叨叨骂个不停。
　　外面站的是一个三十岁开外的男人，不高，偏胖，由字脸，溜圆的腮帮子上一笑还能看见对细细的酒窝，在门口站了这么半天，肥厚的一张大白脸冻得通红。寒风端着刀枪，成群结队地冲破晓晨的衣服刺进皮肉，空气里携着一股淡淡的酒气，想是这男人大口呵出来的。晓晨在他说话之前转身回到床上。他进屋后掀下帽子，晓晨看见了谢顶的猥琐发型：长长的用头发从右盖到左，软塌塌地扣在头顶，给帽子压得溜平，左边还翘翘地反勾着，像纸盒的盖子。这发型倘若平素见了也还好，顶大滑稽可笑，撂在此情此景里，却是极致地猥琐龌龊。他握着拳头在嘴前呵呵，未语先笑，却被晓晨抢先，不耐烦地吩咐：“锁门。”

　　那人忙又回身锁门，然后方才说出揣在嗓子眼儿里许久的话：“天怎么这么冷呢！”
　　晓晨不答。他等了等，晓晨也没说别的。他理解这是她直奔主题的暗示，于是笑问：“一回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