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洛伊微微皱了眉，眼神有些闪烁。
　　“怎么啦？”向东问。
　　“原来骗人这么辛苦，为了一个谎言，要做这么多事。”方洛伊抱歉地看着向东，“对不起啊，害你要骗自己的家人。”
　　“你看她们多开心，就当你帮我哄她们高兴吧。”向东又牵起方洛伊的手，“开弓没有回头箭，说好了帮你，当然要说到做到。”

　　俩人刚跨进别墅大门，就听到了向晚的声音：“我儿媳妇呢？”
　　方洛伊脚下一顿，被向东牵着的手开始往回缩。
　　向东回头：“怎么啦？”
　　方洛伊有些惶恐。
　　向东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担心，晚姐你又不是没见过，她只会更宠你。”
　　方洛伊而露尴尬，她的心里泛着不安。
　　说话间，向晚已经过来，一把拉住了方洛伊的手往里走：“好妹妹，你说你还给我玩什么谍中谍，搞得咱娘俩这么久才相认。”

　　张姨在一旁笑道：“晚晚，你别把辈份搞乱了。”
　　向晚挥着手：“没事没事，儿媳妇就得当姐妹处。”她拖着方洛伊直到客厅一侧的案几旁，将上面一个盒子递给方洛伊，示意她打开。
　　盒子里是一条项链，坠子中心是一颗红宝石，顶端处一对浅金色小翅膀，翅膀两侧镶了钻。
　　“好漂亮！”方洛伊发出一声惊叹。
　　向晚笑问：“喜欢吗？”
　　“给我的？”方洛伊又开始忐忑。
　　“当然是给你的，见面礼，别嫌弃哈，几年前我就做好了，终于送出去了。”
　　方洛伊惊讶：“你做的？”
　　向东在身后解释：“晚姐副业太多，其实珠宝设计师才是她的主业。”
　　丁慧茹在一旁补刀：“她生来就是为了解释什么叫不务正业的。”
　　向晚撇嘴：“丁老师，像您这样爱岗敬业的人毕竟是少数，您得允许大多数普通人干一行怨一行。”
　　“歪理。”丁慧茹嗤之以鼻。
　　向晚已经指挥上了儿子：“赶紧给洛伊戴上。”
　　向东从方洛伊手上拿过项链，轻轻帮她戴上，一点猩红衬得方洛伊瓷白的皮肤更显细腻。
　　向晚扶着方洛伊的肩膀左看右看，十分得意：“不错不错，不愧是我这几年最满意的作品，当然了，人更满意。你放心，只此一条，给儿媳妇的，别人绝无同款。”向晚不禁有些兴奋，“这项链的名字……”
　　“妈，我先带洛伊在家里认一认，等会儿坐下来再聊。”
　　向晚一愣，臭小子通常都是称呼她“晚姐”，忽然喊了“妈”，大概是嫌她话多，要是平常她早嚷开了，今天心情好，她乖乖地闭了嘴，自觉去厨房看看用什么招待儿媳妇。
　　向东领着方洛伊上楼，进了拐角处一个房间，里面一张大实木桌，几乎占了房间一半的空间，桌上各种工具，还有些说不上名的仪器，桌子角落处堆了一叠手稿。

　　“晚姐的工作间。”向东倚在桌旁，掀开桌上一个白色盒子的盖子，里面分了几十个小格，每格里面各色的珠玉宝石：“有喜欢的挑出来，叫晚姐做了给你玩。”
　　花花绿绿的小石头很好看，方洛伊随手翻了翻，却没有拿出来。
　　向东看出她的顾虑：“你不用有负担，这些是边角料，不值钱的，不过是为了哄晚姐高兴。”
　　向晚性情爽利，确认自己人的方式就是不见外，要是太客气，她反倒疏远了，这点方洛伊在第一次和她一起喝羊汤的时候就发现了。
　　向东挑了两颗红色的：“做耳环好不好？”

　　方洛伊知道他的意思是要搭配红宝石项链，她低头摸了摸项链：“这个很贵吧？”
　　向东一笑：“不算晚姐的设计费，还好。”
　　“这是你妈妈亲手做给儿媳妇的，给我不合适。”让方洛伊的有负担不仅仅是价值，她有种鸠占鹊巢的别扭感受。
　　向东满不在乎的样子：“反正她开心就好。”

　　方洛伊仍然忐忑不安：“可是以后……”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大不了就说分手了，你放心，晚姐和丁老师都是很开明的人，不会因为送了你东西就绑着你嫁给我的。”
　　分手？这个词似乎怪怪的，方洛伊抿了唇，心里浮上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氛围突然就凝滞了，向东也好似有些不自在，他随手拿起桌上一个小锤子敲着手心：“小时候，我经常藏晚姐的工具，惹得她楼上楼下追我。”

　　桌上有一个很特别的相框，说它特别是因为它完全不是相框的样子，以至于方洛伊一开始以为只是一个摆件，这是一组木质结构，底座上一条凹槽，槽里排着高低不一的6朵蘑菇，每朵蘑菇上都镶着一张照片，这其实应该算是一个相册。
　　方洛伊仔细看去，被一张三人合照吸引，那是很有年代感的黑白照，年轻的夫妇二人抱着一个小女孩。
　　向东看过去：“这是我外公外婆，晚姐那时候才2岁。”
　　即使是黑白照片，依然看得出年轻的丁慧茹明眸皓齿，容颜绝佳，挽着丈夫笑得温柔端庄，向晚虽然还小，但一双桃花眼依稀能看出长大后的痕迹。
　　方洛伊真心赞叹：“外婆年轻的时候真美。”她想了想，又说：“外婆现在也很美，不同的美。”
　　“外婆出身书香世家，我外公只是个普通农民，外婆知青下放的时候认识了外公，她自幼生活讲究，下乡后被各种针对为难，好在外公处处护着她，外婆执意要嫁他，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不同意，俩人一个追一个躲，直到恢复高考后，外公在外婆帮助下考上了大学，俩人才结了婚，给我妈妈取名向晚，寓意只要有心，何时都不晚。”
　　方洛伊趴在桌上听向东讲丁慧茹年轻时的往事，像极了听故事的小学生。
　　向东又讲起了他的外公，那个爽朗机敏又能干的男人，好像没有他不会的事情，即使生了重病，也还是温暖着家人。
　　向东的思绪有些飘远，半晌，他回过神，拉起方洛伊下楼：“小时候，外公做了好些玩具给我，收在丁老师的书房。”
　　丁慧茹嫌向晚吵，把书房做在了一楼。
　　书房一侧的柜子里，向东抱出一个箱子，里面有好些自制的玩具，木头的、金属的，手工精巧，过了这么多年依然可以把玩。
　　“真好！”方洛伊坦荡地羡慕着，她在遇到唐家爷爷之前，家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有饭吃、能睡觉的地方，父母对她不闻不问，爷爷奶奶也只是让她活着而已。
　　“你很想他吧？”方洛伊问。

　　向东点头：“他病得很急，两个月就走了，我周末从学校回来，他还嘱咐我好好学习，没想到，竟然是最后一面。”向东锁起了眉头，那个高大的身影在他高三那年永远离开了他。
　　方洛伊伸手抚平他的眉心：“他那么爱你，一定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向东抬眸，眼底逐渐炽热。
　　方洛伊心里一颤，垂下头将玩具收回箱中，默默站到了一边。

　　向东将箱子放回原处，再转身时脸上已是惯有的笑容，指着墙上的书法说：“丁老师喜欢书画，这些都是她的亲笔。”
　　字体遒劲有力，想象不出身材娇小的丁慧茹竟有如此手笔，两旁挂着的山水国画，写意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