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才开始不到一周，而值班也只是一个开始，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自己可怎么熬过这些艰难的日子？他一直感觉这个主任对自己不是很友好，中午回来晚了直接说要扣工资，早上回去吃早饭，晚了十几分钟，又唠唠叨叨没完，烦不烦啊？
　　单位录音机里又放着陈淑桦的歌，听得他心烦意乱。坐在那里，他用手胡乱敲打计算器的键盘，人处于出神的状态，回想着在学校的那些日子：自己在班里、系里甚至学校广播站、校刊都是可以说得上话的，怎么工作以后处处不顺利？记得沈英用那种轻松的口吻告诉这些大学毕业生们“两、三年就可以到机关工作了。”这不是开玩笑吗？别说两、三年，两、三个月，甚至两三天自己都受不了了。

　　不到一周的时间，几个经常过来办业务单位的出纳会计，他差不多认识了，看见她们过来，梓涵会从传票架上，翻出她们单位的回单及时递出去，基本上没有搞错过。而且，他也知道了对公单位的科目代码，就0511、0517、825那么几个破科目，单位账号最前面的484是西京分行营业部的清算号，由于分理处隶属营业部，所以分理处客户账号与分行营业部的客户账号区别就是484 后面加了01，作为区分。

　　十点多，烟机配件的陈师过来，说要开一张银行汇票，看见陈师递进来的“银行汇票申请书”，梓涵一脸茫然，回过头看着雨汐：“怎么办？我可一点都不知道啊。”上学的时候学过金融法，实际上就是票据法，而且还是国外的票据法知识，大概了解银行汇票、本票、承兑汇票之类的概念，毕业后，悉数奉还给了老师。
　　“你先填写完银行汇票，拿到营业部压数。”聂雨汐如是说。

　　拿着银行汇票解款单，还有只填写收款人没有填写金额的银行汇票、传票簿，梓涵骑车子去了营业部，按照雨汐的吩咐，找一个叫张涛的人办理银行汇票的压数业务，心里觉得这个业务很是高大上的样子。
　　还是在营业部后面的房子，感觉里面特别热闹，说笑的、喝茶的、还有打闹的，有一位小个子男生揪了一下一位女士的头发，这位女士抄起一把剪刀“嗖”地飞出去，差点扎到这位男生，男生冲着这位女士惊愕到：“你咋是个二球啊？”
　　还有一位好像是科长模样的人，操着长安？户县？或者哪里的土话，对其他人的业务指指点点。张涛，就坐在一张桌子上，面前摊了一大片传票和银行汇票，好像快要忙得虚脱过去的样子。听梓涵说要办理银行汇票压数，张涛的眼睛透过眼镜框瞄了他一下，说：“放下，一个半小时以后过来取。”就忙自己手上的事情，不再搭理他了。梓涵也知趣地走开，坐在营业厅外面的长椅上等。
　　营业部出纳柜的经办叫赵顺，据说是外院毕业的，刚好金花饭店跑银行的叫朱钟虎的小伙子过来办业务，应该和赵顺非常熟悉，两个人就用标准的河南英语进行交流，这种夸张的河南英语引起营业部里外人们的哄笑，而他们却更加地认真起来，说的更是怪腔怪调儿。
　　过了一个多小时，梓涵进去催问，因为此时已经快中午饭时间了。感觉张涛就像一位账房先生一样，不紧不慢，从传票簿里抽出银行汇票，端详了五分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慢悠悠地打开一个压数机，小心翼翼地将银行汇票放进下面，调整好数字，意味深长而又非常庄重地看了梓涵一眼，富有仪式感地用力压了一下。然后将这张汇票捧到了那位科长模样的人面前，科长看后，从抽屉里拿出公章：盖章，齐活了。梓涵想：妈的几分钟就可以搞定的事情，硬生生地让老子等了一个多小时，如果不是自己进去催他，恐怕要下午才能拿到。

　　梓涵值夜班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分理处还有一处独立的办公室，就在门面房的二层，以前是分行营业部孙海会主任住在这里，后来他搬走了，财会处的一个姓刘的副处长就接力住在这里，是因为这位副处长是从西宁调过来的，暂时没有住处，所以，分理处值班的人员只好将就一下，挤在这狭小的空间。

　　说起这些，主任表现的愤愤不平：“楼上本来是我的办公室，结果就让这些货占了，真操蛋！”
　　梓涵也很不开心：凭什么就占了主任的办公室？主任如果在楼上办公，晚上就住在楼上，上班时间大家能摸鱼，晚上值班，自己也能睡在值班室的床上，总比现在睡在营业厅的钢丝床上强多了。
　　梓涵晚上和晓东打游戏时无意间了解到，晓东竟然是沈英的亲戚，对于沈英的好感，应该是基于王栓柱之流的衬托，觉得她还比较随和。在梓涵刚刚报到的时候，能为他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报销差旅费这种梓涵根本想不到的事情。对于一位陌生人，可以多说一句，也可以少说一句，其实别人没有义务教你如何做事，更没有义务教你如何做人。
　　对于一位刚刚步入职场的人来说，一个好的导师真是可遇不可求，但是，这个单位没有导师机制，或者说那个时代的职场，根本就不存在这种机制，一切都如同笨重的木制对账单箱子那样：原始、丑陋、笨拙、低效。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一位金发碧眼、性感漂亮的女老外走进营业厅，单位的同事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栗小莉怂恿梓涵说：“你是大学生，你和她说呗。”
　　老实说，梓涵的英语考试不行，听力不行，表达就更不行了。但是，赶鸭子上架，他也不能怂啊。“May I help you?”好像这句话从语法、结构、发音以及自己的表达等综合几个方面评估，应该没有问题吧？啊，太好了，美女老外看见有人主动搭腔，冲着梓涵说了很多话，但实际上他一句都没听懂，不过，还是要装出若有所思的样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小莉。美女拿着两张支票一样的东西，应该是要办什么业务。梓涵接过来看了一下：Traveler’s Cheque，不知道是什么，还是聂雨汐了解的多一些：“旅行支票兑换！”好吧，可怎么兑换啊？

　　“查一下今天的牌价，这两张总共100美元，就是100兑换相应的兑换券。”聂雨汐说出了办理业务的具体流程，但是怎么做，梓涵还是不知道，于是，他告诉美女老外：“Set down, please.”然后指了指营业厅里的木制长条椅，同时，为自己说了两句标准的、符合语法规范的英语而自豪了五秒钟。
　　外币兑换水单，特种转账传票，兑换券、不足一元的人民币角、分币，小莉和雨汐两位已经做完，梓涵拿着这些钱准备递出去的时候，聂雨汐说了一句：“好像哪里不对？等一等，让我查一下《应知应会》。”看过之后，觉得好像都没有问题。再想一下：“护照！登记护照号！”又要梓涵出面了，于是：“Can you give me your passport?”第三句英语经过深思熟虑，经过语法的雕琢，经过反复的回忆，此时此刻，大学时代的郭老师，还有那位肤色微黑，美貌且性感的女助教——小牛老师的音容笑貌浮上心头……不，应该是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