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岁,还是只会一样事情好(十份职业经历)》
第27节

作者: 我来听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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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五分钟要测一次血压,跟前总要坐个人。他们决定换着来。我让姑姑先上床躺着,我爸也躺一会儿。姑姑睡不着,一会儿就起来了。
  一点多钟的时候,我最后一次在爷爷身边坐着,握着他的手,跟他说话。我说爷爷,我在北京好想你啊,爷爷你可让人心疼死了。然后,我在他的手上,轻轻的捏了三下,爷爷竟然也回捏了我三下。他的眼角渗出了眼泪,艰难地盯着我。那种眼神还有那一刻我一生都忘不了。我怕在他眼前哭出来,松开了他的手,去了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姑姑已经坐在他身边了。我看到爷爷的脚在被子外面,用手一摸冰冷冰冷。我赶紧用手握着爷爷的脚,并让叔叔把我买给爷爷的热宝宝拿出来,暖他另外一只脚。这个热宝宝是我11月底回来的时候买给他的,家人说他一直都很喜欢,每天拿着它取暖。可是没想到,这个热宝宝还是没能保护爷爷躲过感冒的入侵,躲过癌细胞的扩散。

  我感到爷爷的脚在动,慢慢的回暖,还往我的手上蹭。我说姑姑,你握着爷爷的手,帮他暖手吧。
  医生进来了一次,看了看说,老人现在就靠着这些仪器。如果这些仪器一停,老人就走了。当时我心里真得很怨恨这个医生,恨她在爷爷面前这么说。
  叔叔刚决定上床躺一会儿不到五分钟。姑姑就喊她下来,说爷爷不对劲,而且听他的呼吸越来越弱。我还在给爷爷暖脚,脑子有点儿蒙。叔叔说,不然在等五分钟看看不行就叫医生。
  姑姑把爸爸叫了起来,爸爸看了一眼,估计也有点儿蒙,又回到床上继续躺下,镇静了一下,然后起来出去了。姑姑说,丹丹把热宝宝拿出来吧,别暖了。
  我刚拿出来放到包里,忽然听到姑姑大声哭喊,爸,爸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叔叔也大声地哭着叫爸。刚回来的我爸也冲了过去。他们三个人把病床围了严实。我的心好像被揪了一把一样,哭着叫爷爷。我拿起电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两点五十八。
  给妈妈打了电话,我只是哭着说妈妈你们快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姑姑哭得瘫软在地上,我爸一边忙着爷爷那边一边大声训了姑姑几声,让她别慌。
  医生来了,他们拿一个手电照了照爷爷的眼睛。然后说,走了。我爸说,那穿衣服吧。他让叔叔去打热水,姑姑也挣扎着起来,三个人给爷爷擦洗身子穿寿衣。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跑了出去。
  里面忙得一团乱,我一个人蹲在空荡荡的走廊,放声大哭。那半个小时漫长的仿佛一个世纪。那个说他三个孙女是全世界最美的美女的人;那个会在我爸训我以后训我爸然后哄我的人;那个会带我打鸟钓鱼的人;那个会给我做灯箱做木马做秋千的人;那个说我永远长不大的人;那个会一遍一遍说给我来个电话阿却从不打给我的人;那个会给我买面皮儿熬酸菜的人;那个会在我回去以后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的人;那个会给我很多人生启迪的人;那个给我起名叫丹丹的人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他躺在我身后的小房间里,任他的儿女为他擦洗清洁,穿戴。这一切就好像一场梦,就像是梦一样。

  叔叔出来的时候,抱着我的肩膀,忍着眼泪说,丹丹别太伤心了,你爷爷走得很安详。
  护士的推车来了,我不忍心看着他们把爷爷推走,扭身去了水房。爸爸镇静的打着电话,安排着一切。妈妈,婶婶,姑父都来了,红着眼泪收拾东西。我一直站在水房,看着他们把爷爷的被褥和脏衣服一包一包的扔进垃圾桶。
  直到妈妈来叫我,小朱叔叔来接我们,我才从水房出来。
  我擦干眼泪,决定不能哭了。姑姑已经哭得腿软,叔叔也强压悲伤。爸爸则拼命用忙碌掩盖自己的痛苦。
  我们回到家,那一夜谁都没办法睡,姑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完全没有任何神采。我用热毛巾给她敷眼睛。她什么都不说,任我做。爸爸他们则在阳台上说这话,安排着事情。婶婶也哭得不能自已,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爷爷。妈妈在厨房忙碌,唯一大家子人做些吃的。家里的气氛压抑极了。
  我一直没有哭,我是这个家的长孙,我这么跟自己说。我要照顾姑姑和婶婶还有两个妹妹,我要帮爸爸保护我的家。
  两个妹妹醒来,我告诉她们爷爷去陪奶奶了。两个孩子悲伤的泣不成声。尤其是大妹妹,从小被爷爷奶奶带大,是最有感情的。可当我告诉她们要坚强,不能拖大人后腿以后,她们非常的懂事,默默的洗脸刷牙,然后吃东西。让大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一切事情都在爸爸的安排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简单的遗体告别,火化,吃白事饭,一起回宝鸡,然后跟奶奶合葬。三天之内都处理完了。爸爸完全继承了爷爷的精明,干练,冷静和理智。从头到尾在人前一滴眼泪都没掉。每个决策和安排都到位合理。完全有着长子继承一家之主的风范。有这样的父亲,太给我安全感和踏实感了。我非常非常的爱他。因为有他,全家人才没有慌,因为有他,我才能迅速调整过来投入到长孙的角色中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我相信爷爷奶奶一直都在为有这样的儿子而骄傲。

  直到,我再次回到宝鸡的老屋,我看到那个熟悉的街角。我就总觉得爷爷在路口送我。我走在熟悉的家属区,总觉得爷爷被我搀着说说笑笑得往家走。走进熟悉的楼口,总觉得只要摁门铃爷爷就会来为我开门。走进熟悉的从生下来就长在这里的老屋,总觉得爷爷就在这屋里的角角落落。
  我不敢进爷爷一直住的大屋,一个多月前我还在这间房子里听他讲他过去的故事,给他剪指甲,陪他看体育节目。大人们在大屋说话,我跟两个妹妹躲进小屋。即使在这里,也总觉得爷爷会随时进来一边骂着我小王八蛋一边掀我的被子叫我起床。我们三个在人前一直没有哭,可是在这里,只剩下我们姐儿仨,这是我们姐儿仨从小待大的地方,到处充斥着爷爷奶奶音容笑貌的地方。大人们在大屋叽叽喳喳的说着,我们三个人悄悄的无声痛哭。

  大人们说,爷爷一直在念叨我们姐仨儿的名字,说不出话的时候,见到两个妹妹还是一直指着门。谁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医生一开始说还有三个月,可没几天就说只有两三天,没想到,连一晚上都没过去。大人们说,这是好事,爷爷查出肺癌的时候就已经晚期了,医生说只有三个月时间,我们没告诉爷爷病情,爷爷却活了一年零八个月。最后十五天,爷爷什么也没吃,所以走的时候非常干净。姑姑说最后穿衣服的时候,爷爷手脚都是热的,爷爷是在他孙女和女儿的手心里暖暖和和平平静静地走的。从住院到爷爷去世,满共十几天,杜冷丁也只打了五天。也就是在杜冷丁失效的期限之前。爷爷最后走得毫无痛苦,而且见到了他所有的儿女和孙女,走的平静安详。

  晚上,我们住进了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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