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4-26 22:05:38

　　（11）
　　干枣脸一回来他俩忙偃了才刚的话头，三个人复又兴高采烈地聊起天儿、唱起歌儿、喝起酒、摸起晓晨。晓晨全是被动地回应他们的调戏，绝不主动地发出挑逗。
　　谁也没点歌，却突然响起了《自由飞翔》的乐曲。蛤蟆嘴忙撤回了握晓晨身子的手，握起了他的电话，接听以前先已经笑了，“喂”的那一声很温柔，不像他和晓晨说话时的那种色情的温柔，而是带着慈爱的温柔。“哎，”晓晨听他说了那么多话，只有这声答应是入耳的。“想爷爷啦？爷爷也想……”蛤蟆嘴说着出去了。
　　“这是孙子打电话了呗？”乜斜眼说。

　　“肯定是了，吃饭前儿他不说了么，孙子离不了他，没有他不睡觉，回来这两天儿，天天晚上都得打电话。这才多大岁数，就拿哄孙子当活儿干了，还觉着美够呛哪，显显摆摆的，有啥意思！”干枣脸的这个语态语调晓晨不陌生，乜斜眼出去接电话时就出现过。
　　“他能哄上孩子就不错啦！你看那两年儿他得瑟的，跟周玉福俩摽膀子搁一块儿，家都不回，在洗头房儿一住半来月。那点儿家底儿也得瑟没了，活不下去了，没招儿了奔儿子去了，儿子也没借上他什么光儿，不往外撵他，还让他哄孩子他就烧高香了，还有什么不依足的。”乜斜眼半冷半热，连嘲带讽地笑说。娘娘腔的男人在拉家常嚼舌头的时候总显得很通很渊博，原因是他们有一半长舌妇的基因，对东家长西家短、每人的情况了解得比一般男人详尽，而他们又具备男人的理智和分析能力，能够点到事态的本质、因由，不似主妇，一通叽叽呱呱，只为过嘴瘾。

日期：2012-04-26 22:06:11

　　“那他现在花啥？就指儿子给呀？”干枣脸问。
　　“那不指儿子给还有什么指项（进项），单位买断那俩钱儿他早八百年就花了了，社保什么玩意儿的他能入吗？他没病没灾儿的还行，万一得点啥毛病，也是愁人事儿。”乜斜眼面露得色，对朋友未来的危机分析映衬出了他的晚年幸福。
　　“哎呀，那他这扯犊子扯惯了的人，冷丁老实了，也够呛啊！”干枣脸乐得好开心。

　　“那可不，你看他今天高兴的！”乜斜眼的口气，蛤蟆嘴俨然成了多年没吃过肉的穷朋友。
　　蛤蟆嘴打完电话回来又绘声绘色地讲了一堆孙子的趣事。干枣脸半听半不听地嘻哈应着，敷衍地笑着；乜斜眼倒听得挺认真，还有沟通交流。这个话题带聊不聊地延续了十多分钟，干枣脸对此不满意，当它不存在了，刨除掉这十几分钟，差不多两个小时，干枣脸才提议离开。晓晨的身体至此终于摆脱了“半殖民地”命运，可以独立了。三个人都先于她站起来，晓晨不愿意跟他们同步，更不愿意跟着他们动作，索性坐得踏实了。

　　“姑娘，不能便宜点儿啊？”干枣脸说。晓晨觉得他不是存心讲价，是借最后机会调个情。但在晓晨眼里他这调情和他真讲价同样猥琐，因此也不给好脸。冷笑说：“真有意思，没听说过上饭店吃饭还有先点菜，吃完了再说降价的。”
日期：2012-04-26 22:06:38

　　干枣脸没再说话，具体表情她懒得瞅。他随后递过来两张红纸，她接了，折了两折，夹在指缝间，塞进了靴筒里。那三个人早已朝门口去了，继续聊着方才坐在这聊的话题，意犹未尽，谁也没回头，没人注意到她的动作，没人在意她为什么没跟上来。他们和她本来就是陌生人，她来时，互相不认识，他们走时，互相仍然不认识。她也许会被他们偷偷地记住，闲来无事时偶尔作为消遣回味一下。她在他们脑子里的名签是“货”，一个让他们“玩儿过”的货。而他们对于晓晨就更微不足道了，在正常的社会关系里——即使是现在的社会——特殊的无耻与龌龊都是显眼的，容易被记住的，然而对于作为特殊群体成员的马晓晨来说，这种无耻与龌龊恰恰是最普通，最常见，最容易被忘记的，估计用不上两天，她就再也想不起生命中曾经遇到过这么几个人了。

　　这些年龄横跨改革开放前后的人，许多人的思想比80后的人们更要茫然，也是最推崇“享受”的人，由于拥有比80后更多的权利，更多的自由，所以他们往往更加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