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我对廖融冰说：“是防损部的周奎，他说是牛总让他来的。这个周奎会不会被李得顺收买了？他过来我们不会有什么事吧？”廖融冰说：“是伯伯派来的，他刚才在电话里说过了。”我说：“哦。”廖融冰说：“假如是李得顺的人，他不应该把名字告诉你，除非他确保能把我们两个灭口。”我这才放下心来。
　　我和廖融冰步行回酒店，还未到酒店大门，路边一辆金杯面包车里有人喊我的名字，一看，是周奎。他这么快就到了，军人就是不一样。他下了车，问了我住的房间号，面无表情地说：“知道了，你们去休息吧，别的不用管了。”我说：“你们晚上不休息？”周奎说：“我们轮休。有两个人会在你房间外的走廊里站岗，如果你看到了，不要担心，是自己人。其他人在车上候命。”他挥手示意路边的车，我这才发现，金杯后面还有一辆“东南”，车里有多少人看不清楚，怎么也得十多个，不然不用开两辆车。

　　为了这事，竟然动用了两车人，看来这实在不是件小事。我也不好议论什么，只对周奎说：“那就辛苦你们了。”周奎说：“分内的事。”
　　进了酒店大堂，我问廖融冰要不要再订间房，廖融冰问原因，我说：“要是他们知道我们住一个房间，会不会不好？”廖融冰说：“有什么不好的，你是心虚还是虚伪？”我说：“我这是为你着想呢。”廖融冰说：“我不感谢，我这会儿还害怕呢，你一点责任心都没有。”我说：“我绝不是这个意思。”廖融冰没理我，自己在前面走了。

　　回到房间一会儿，我推门看外面，真有两个男子站在过道的窗口旁吸烟，其中一个盯着我所在门口的方向。我关上门说：“他们真在外面站岗呢。”廖融冰说：“怎么，不习惯？”我说：“都是人，凭什么我们在里边休息，别人在外边站着。”廖融冰说：“这是他们的工作。”我说：“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廖融冰说：“能一样吗，石头和石头、树叶和树叶都不一样呢。”我说：“希望明天就不这样了，大家都不容易。”廖融冰说：“你呀，做老百姓做惯了，哪天忽然不做老百姓，还不习惯。”我说：“那有什么办法，我就是一个做老百姓的命。”廖融冰说：“命是可以改变的，今天晚上不就开始改变了吗？”我说：“真要是改成这种天天被监视的命，我还真不喜欢。”廖融冰说：“慢慢就喜欢了。”我说：“我和你在一起，外边守着另两个男人，就算我有个什么想法，也不敢了。”廖融冰一笑说：“滚！”

　　日期：2009-04-01　13:49:25
　　廖融冰洗澡去了，卫生间水声哗哗，不久，水声停了，里边“噗通”一声，接着是廖融冰“哎呀”的尖叫。我到卫生间门口问怎么回事，是不是摔倒了，严不严重，能不能爬起来。廖融冰半天才说：“能起来。”
　　我不好推门进去，只在门口站着，等了一会儿，廖融冰终于穿着浴巾拉开了门。还好摔得不重，胳膊伤了，乌了一大块，没有流血。廖融冰说：“胳膊又扭了，手举不上头，得麻烦你给我吹头发。”说完把电吹风递给我。我说：“我倒是想给你吹，可是怕你男朋友知道了打我。”廖融冰说：“放心，我没男朋友。”我一把接过电吹风说：“就算你男朋友是泰森，我也认了。”廖融冰说：“虚伪。”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给异性吹头发，感觉很不真实，怪怪的，像在做梦，廖融冰发间飘散出的香味加重了我这种梦幻的感觉。从我接到猎头公司电话的那一天开始，我就觉得像在做梦。现在，我的手指在廖融冰的发间穿梭，更像做梦了。我在心里偷偷地骂自己：“你个乡巴佬，不就吹个头发嘛，你以为多大个事！”廖融冰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脸和眼中的神情，就我的感觉，她很自然，她没有像我这样怦怦心跳，我又骂自己：“你个乡巴佬，没见过世面吧。”

　　头发吹干了，廖融冰转过身来说了声谢谢，我说：“为人民服务。”廖融冰忽然一怔说：“你怎么窘成这个样子？”我说：“以前没干过这事，业务不熟，紧张。”廖融冰一脸坏笑说：“你好可爱耶。”我说：“在我们老家，如果不谈恋爱不结婚，我肯定不敢碰你的头发，我们认识还不到三个月，我就碰到你的头发了，关系发展太快，我担心出事。”廖融冰一脸坏笑说：“你已经碰到我的头发了，你可要对我负责，呜呜呜呜……”她假装哭起来。我说：“我只碰了头发，别的什么也没碰，要负责，也只能负头发的责，你可不要陷害我。”廖融冰忽然大笑起来，笑得捂着肚子弯着腰，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笑，而且笑得那么投入。看来她是真笑。她这一哭一笑把我吓着了，虽然我表面装着没事，心里却是大大地吃了一惊，这个女人是不是在演戏？

　　我洗完澡出来时，廖融冰坐在茶几旁的椅子上，端着一杯茶，茶雾升起，香气袅袅。廖融冰说：“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做？”我说：“牛总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说了有什么用。”廖融冰说：“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伯伯问我们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我说：“我个人有三项意见。第一，对内鬼的处理，打击面不宜过大；第二，对火星电器和《沪浙都市报》应诉诸法律，我们要讨回公道；第三，我们以后的宣传促销要尽可能符合实际情况，我们应该通过诚信的经营来获得消费者的认可，求得长远的发展。”廖融冰沉默了一会儿，吁了一口气说：“你这个人骨子里还是比较正直、善良。”我说：“这样不好吗？”廖融冰说：“好，很好。”

　　我问廖融冰的意见，她说：“我基本不同意你的意见。李得顺给我们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只把他炒掉就算了？那你知道留下来的还有没有他的人？你看看沪浙区这几个高管，有几个在安心为公司工作？那个吴大为，录音你也听到了，天天在忙些什么？这样的人留着有什么用？他们手下的人，都被他们带懒散了，留着这样的人只会祸害公司，必须毫不留情地把这些遗患全部铲除。对火星电器和《沪浙都市报》，我们应该采取‘和为贵’的态度，不宜诉诸法律，假如和他们打官司，只会加深我们和《沪浙都市报》的裂痕。我们这次拿到他们之间私下交易的证据，是希望把《沪浙都市报》争取到我们这边来，如果打官司，只会适得其反。我们是做生意的，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尽快扭转公司在沪浙区的局势才是正事，其它都是鸡毛蒜皮。至于你说的第三点，我基本赞同，但也不能太实在，关键是要把握好一个‘度’。”

　　日期：2009-04-01　14:48:45
　　廖融冰说这些话的时候态度坚决，语气铿锵，活像一个鹰派政客。要是刚毕业那会儿，我肯定会为这些问题和她争辩，但现在，我不喜欢争辩了，我知道对于这些问题的意见，很难分辨谁对谁错，每个人都会从自己的教育、经历、立场、价值观作出自己的判断，每一种判断都有自己的道理，也都有各自的利弊和得失。即便是世界上最天才的管理高手或营销大师，他们的某些优秀方案在另一些人看来也可能鄙陋百出，不值一评。

　　我没有批判廖融冰，她反倒批判我：“从战术上讲，你的意见是正确的，但从战略上讲，那样做就坏了。我们的一切企划思路都要符合公司的战略定位，一切营销活动都要符合公司的发展战略和竞争战略，这些战略的实现依靠各大区域根据本地市场情况所组织的大战役，大战役的胜利依赖各个小战场的胜利，小战场的胜利需要行之有效的战术手段。我们这次为公司改变沪浙区的战局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战术手段，但如果我们要和《沪浙都市报》、火星电器旷日持久地打官司，必将把我们拖进费力不讨好的被动局面。要按你的思路来下接下来的这步棋，肯定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