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提到威胁恐吓这事，我估计这是竞争对手干的，我说：“据我所知，我们绝对没有干过这事。”刘眼镜把他鼻梁上的啤酒瓶底推了推，肯定地说：“我们版的几个人都接到过电话，我也亲自接过，情况绝对属实。”我说：“你们经常批评鳄鱼电器，本来可以提醒火星电器、太平电器，不要犯鳄鱼电器同样的错误，这样也算杀鸡儆猴，但你们杀了这么多次鸡，还是没把猴给儆住，猴反而变本加厉了。要是别的小报，也就算了，可《沪浙都市报》是一家负责任的大报，你们这样做对不起公众，对不起读者。”刘眼镜说：“我们也有难处，按照我们内部的的一些约定，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想批评我们本土的企业，我们每天发行几十万份，这一发出去了，影响肯定不好，何况本土企业对我们支持也很大，不论是广告投放还是每年的订购量，支持都很大，他们还经常把我们零售卖的报纸买去作为赠品，量也很大，你说我们怎么忍心说它的短处？”

　　刘眼镜比王下课诚实，他直截了当，不遮遮掩掩。他之所以这样，一方面是性格使然，更重要的是，他可能没有卷入和火星电器之间的私下交易。我越来越确信，王下课和报社广告部的某些人与火星电器之间肯定是有交易的，如果王下课没有拿到足够的好处，他绝对不会那么卖力地袒护火星电器，这不符合市场经济“利益至上”的规律。

　　我觉得刘眼镜把他知道的、能说的，都说了。现在我要做的，是要找出幕后的把柄。
　　从杭州回上海的第二天，黄兴华寄的监听器到了，我和廖融冰没有在办公室打开，怕别人看到，下班后拿回住处再打开、调试。监听无线通话的设备很快就通了，我设定了我和黄兴华的手机号码，通话后能够录下音来。监听固话的设备无法调通，黄兴华说这个设备他测试过，必须插上一条外置的固话线。我们的住处没有固定电话，所以只能等明天拿到办公室去测试。好在我和廖融冰有间单独的办公室，要是在开放式的办公区，干这事就不方便了。

　　第二天在办公室测试，果然可以监听到座机的通话内容。
　　从测试结果看，我们可以监听六部手机和六部固定电话，但还有一些通话无法被监听到，比如，现在不少人都有两部或两部以上手机，这些手机号码我们无从知晓，如果他们采用这些手机号码通话，我们无可奈何。
　　人算不如天算，不论怎样谋划，总有些环节无法控制。廖融冰问我假如所监听的电话没有出现我们想要的东西怎么办，我说：“那没办法，得看运气了。要是监听不成功，我在鳄鱼电器的日子就到头了，要是监听成功了，说明我们还有继续共事的缘份。很多事情，上天都安排好了，不论你多么精于算计，算不过天。”廖融冰说：“泄气啦？没见你这样呢。我打赌，老天肯定会帮我们，相信我。”我说：“相信你，因为你比天还厉害？”廖融冰说：“好心帮你，你还说风凉话。”

　　日期：2009-03-31　14:45:40
　　8.
　　因为可能监听不到我所需要的内容，整个计划多了很多变数，但时间已不允许我做更多的筹备，我的试用期快到了，更重要的是上周沪浙区开了业务会议，决定将今年的空调促销时间提前，目前虽是初夏季节，但气温已经很高，促销广告必须推出来，如今的情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依照我和廖融冰的计划，我让设计师制作了沪浙区各大平面媒体的整版广告，做好后把设计稿的CDR文件发给我，我在自己的电脑上用Coreldraw软件修改，所有广告大标题都换成了“鳄鱼电器送您清凉一夏，100元特价空调限时抢购”，大标题下加一行小字“限前300名”。我打印了样稿，附在《广告审批单》后。
　　依照公司的广告发布规范，《广告审批单》需企划部、业务部、财务部、分管企划的总经理或副总审批后才能发布，所以我先在企划部的意见栏里签了字，然后去找业务经理。走出办公室之前，我已将两台监听设备开通，所有嫌疑人的座机、手机通话都在监听之中。

　　业务经理许全利和我接触少，没有私交，整个过程都公事公办。我到他办公室，把《广告审批单》和打印样稿给他，他说：“梁经理怎么亲自来了？”以往都是付强或其他人送来审批单过来，所以他这么说。我说：“正好可以借机到你这里来看看。”许全利笑着说：“鸟笼子一样的地方，看吧。”他看了《广告审批单》上的发布媒体和后面的样稿问：“这次怎么一下发这么多媒体，公司能拿得出来钱吗？”我说：“沪浙区的局面总部很着急，我部门廖融冰不是总经办的吗，她给朱总说了这里的情况，朱总开恩，大笔一挥，给沪浙区特批了一笔钱，支援一下我们区的企划工作，款由总部直接打到各个报社。”许全利说：“好啊好啊，真是太好了，要是能多支持几次就好了。现在这边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一点点投入根本改变不了局面。”我说：“所以这次我们想把宣传的声势做大一些。”

　　许全利翻开签字页面，看了后面的广告样稿，惊讶地说：“梁经理，你是不是搞错了，上次开会我没有说过能搞到这么多特价机啊，这么多门店，按你这个说法，得上千台特价空调，你就是把我杀了我也拿不出来，别说一千台，就五十台也难啊。”我说：“我打了个擦边球，以往我们的广告都把具体在哪家门店进行促销说的很清楚，这次我们不说那么清楚，我们说的限前300名，是整个沪浙区的300名，不是某个门店的前300名，这里不是还有说明吗。”我指着广告样稿最下方的一行小字，那行字实在太小，小得几乎看不清楚，那里说：“各门店的情况以店内海报为准。本广告最终解释权归鳄鱼电器沪浙公司。”

　　许全利笑了，他说：“你们做企划的，真会抠字眼啊。”我说：“这也是没办法，谁愿意这么做？公司应该以诚信为本，但诚信的‘度’必须把握在公司的手里，这个度不能脱离国情，更不能脱离这个行业的行情。消费者喜欢站在他们的立场一厢情愿地希望得到单纯的诚信，但公司的策划方案不仅要考虑消费者的需求，还要考虑国情、行情和公司的实情，不然就是犯傻。”许全利说：“前几个月出的那次事故你知道不？”我说：“知道。但这次不一样，解释权在我们手里，就算《沪浙都市报》要找茬，他也找不到。因为我们的广告没有任何虚假的成分。”许全利说：“字我可以签，但我得再次重申，业务部只能争取搞到50台特价机。”我说：“50台太少了吧？”许全利说：“本来可以多搞一些，但《沪浙都市报》发那篇《沪浙“鳄鱼”陷入严重财务危机》之后，很多供货商都不愿意和我们联合促销了，有些供货商甚至要撤展柜，撤货。”

　　虽然许全利说了不少担忧的话，但他还是签了字。
　　日期：2009-03-31　15:09:28
　　离开业务部，我去找吴大为，还未到总经理办公室，听到里面闹闹嚷嚷的，推门进去，里面七八个男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我射来，个个满脸怒色，目露凶光，像要吃人。我看吴大为不在，就关上门退了出来，恰巧秘书袁媛来了，我问里边怎么回事，袁秘书说：“供货商的人，要货款，都是拖了半年以上的。”我问吴总呢，袁秘书说：“在外面谈事情，你找他什么事？”我说：“促销广告的事情，给吴总汇报一下。”袁秘书说：“李总是分管企划的，找李总就可以。”我说：“这次情况特殊，一定要报告吴总。”袁媛问怎么特殊，我简要把情况说了，又说：“我还是给吴总打个电话，这事一定得让他知道。”袁秘书说：“他今天估计没空，我转告他吧。”我说：“那我晚点打给他吧。”袁秘书说：“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