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板”心性坚定宁死不屈，足以证明其日谍身份。
　　那么他的上线理应也是日本人。
　　可日本人侵略之心久已，早年间便开始培养中国通，最早安排潜伏人员时间长达十几二十年。
　　他们甚至于比国人更懂中国文化。
　　混在人群中，你无从辨认。
　　现在宋书堂要做的就是，排除掉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有祖辈有父辈，连出生街坊四邻都知晓，从幼儿时期就成长在众人目光之下，显然不具备日谍特性。
　　但必须是出生都有迹可循，而不能是收养来的十几岁的孩子。
　　十几岁的孩子已经能明白事理，同样有可能是带着潜伏任务被收养。
　　如此调查能排除的多是山城本地人，外地搬迁或因战争内迁而来的，很难调查到如此详尽的身份背景资料。

　　因此就算家中有长辈，也不能排除。
　　谁知道家中长辈，是不是为了身份掩护而存在的。
　　目前从这两方面着手，可排除掉一部分人。
　　“先调查单位放假安排，再查身份背景，全部暗中打探，不要打草惊蛇。”宋书堂说道。
　　“好。”
　　龙昊前去找情报科一组成员，负责打探这些消息。
　　朱越离开时已经和下面打过招呼，因此龙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一组成员就开始忙碌起来。
　　这个打探工作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宋书堂要耐心等待。
　　晚上他自然是回去“抗战房”休息，戴家巷不用再去，据点今天也会撤掉。
　　不过在离开军统局前，遇到了一个熟人，审讯科科长曹砚宁。
　　“曹科长。”迎面遇见宋书堂自然先打招呼。

　　看到多日未见的宋书堂，曹砚宁停住脚步，却没有打听情报科的任务进展，而是说道：“颜清辉和聂洪都已经离开审讯科了。”
　　听到这个消息，宋书堂心里带着一丝紧张。
　　许是担心再度见面时，该如何面对的紧张。
　　可见面是逃不过的，宋书堂也不允许自己去逃避。

　　只是不管是颜清辉还是聂洪，在离开审讯科之后，都未联系宋书堂。
　　应该是听说他有任务在身，从而选择先不打搅。
　　这也给了宋书堂一个，做好心理准备的机会，虽然早就明白会有这么一天，他也在等待这一天，可当这一刻真的要来临时，心中难免百感交集。
　　将心情收拾好，宋书堂玩笑般说道：“看来曹科长这番是无功而返啊。”
　　宋书堂心中琢磨什么，曹砚宁能猜到一二。
　　看其还有功夫和自己玩笑，不得不说隐藏自己情绪这一点，做的很好。
　　“谁看谁笑话现在可不好说，你们沈科长大动干戈，大家想不注意都难。”曹砚宁顺着宋书堂的玩笑回答。
　　“恐怕要让曹科长失望了。”

　　“我倒是乐意失望。”
　　“曹科长拭目以待。”
　　“你倒是信心十足。”
　　“定当竭尽全力。”
　　曹砚宁将颜清辉与聂洪只是提了一下，宋书堂并不想多聊，他同样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随意聊了两句，就各自离开。
　　宋书堂的内心并不如面对曹砚宁时表现的放松自在。
　　“轩轾”聂洪。
　　“鸿雁”颜清辉。
　　昔日熟悉同生共死之人，现在包含猜忌。
　　这种感觉真的让人无力却又不得不去面对，为求真相你别无办法。
　　但宋书堂不打算立马联系两人，而是想要等手里的任务结束再说。
　　任务情报科付出很大，沈渌水承受压力也不小，现在是关键时刻，宋书堂不想因为自己掉链子。
　　颜清辉与聂洪或许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没有联系他，给他留下时间和空间，毕竟他们总是如此照顾自己。

　　可如今这样的照顾，还能欣然接受吗？
　　夜色浸染。
　　灯火零星。
　　供电系统尚未得到完全恢复，主城区商业街优先加班加点抢修供电，除此之外多数地方夜间照明尚需油灯、蜡烛等物。
　　棚户区“抗战房”压根就没有通电条件，到了夜里星星点点的亮光散落四处，多数人借着月光坐在门外，照明之物能省则省。
　　宋书堂身披夜色回到房中，不曾点亮油灯顺势躺在床上，脑海思绪万千。
　　抓捕日谍任务资料不停闪烁。
　　颜清辉、聂洪身影交替出现。

　　组长等人言传身教话语犹在耳边。
　　黎叔模样难免心酸。
　　迷迷糊糊睡去，梦中万事袭来。
　　清晨宋书堂猛然间从床上坐起，呼吸带着急促，枪炮声轰鸣在耳畔。

　　调整呼吸嗡鸣声渐退，他揉了把脸呼出一口浊气，果然还是做梦了。
　　看似远去的梦境再度来袭，他心知是自己昨夜想的太多，可强迫自己清空脑海却不太现实。
　　门外逐渐嘈杂的声响预示着新一天的开始，宋书堂开门汇入人流前去售水站买水，可今日目光四下巡视。
　　颜清辉、聂洪二人，会被安排在“抗战房”之中吗？
　　若是安排在“抗战房”，会在附近出现吗？
　　不知是期待还是回避。
　　心情复杂而多变。

　　买水回房洗漱收拾妥当，坐在摊位前要上一碗抄手，也未能见到熟悉身影。
　　今日抄手分量大于往日。
　　老板大伯给了一个眼神，宋书堂会心一笑。
　　吃完抄手结账离开，前往情报科迎接新一天的工作，各中心思收敛全力以赴调查。
　　“书堂早上吃饭了吗？”刚进情报科便看到龙昊。

　　“吃过了，各单位放假情况调查的怎么样？”
　　“单位众多还没调查完，中午应该能全部结束。”
　　“等一等吧。”
　　早上宋书堂在龙昊这里，查看了已经送回来的一部分调查结果，用于排除。
　　中午十二点原打算去吃饭，可调查结果刚好送回，宋书堂与龙昊便继续埋头工作。
　　整理完全部资料后，宋书堂说道：“目前还剩下十一人。”
　　人数越来越少，可龙昊却高兴不起来。
　　如此大的排除风险太高，谁也不知道正确与否，得不到最终结果之前，这心里都是没底。
　　可排除还在继续：“调查这十一人的身份背景，做最后排除。”
　　“我去安排。”龙昊也要硬着头皮排除下去。
　　等到龙昊安排妥当后回来，对宋书堂说道：“我们去吃饭吧。”
　　“食堂还有饭吗？”两人已经错过了饭点。
　　“有。”

　　军统各处工作总会有脱不开身的时候，食堂吃饭时间比较灵活。
　　来到食堂已经不见几人，龙昊忙前忙后端来饭菜，两人开始用餐。
　　龙昊其实消息很灵通。
　　他昨日同样知晓，颜清辉与聂洪离开审讯科的消息。
　　但今日龙昊却没有在宋书堂面前提起，他平常是有些话多，却极有分寸感。
　　不过此时龙昊觉得宋书堂错过饭点才来食堂，一方面是为了调查任务，另一方面会不会是为了躲避颜清辉与聂洪两人呢？
　　龙昊观察宋书堂，却看不出端倪。
　　他确实想多了。
　　宋书堂只是想要任务尽快有所突破。

　　吃完饭下午依然是等待。
　　此时人数变少，调查效率提高，一下午时间足够收集上来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