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公主骂，是我的荣幸。”宋沉野端起茶盏和他碰了下杯。
　　漂亮话，谁不会说。
　　时真懒得多言，她靠着椅背，一边听乐曲看歌舞，一边时不时拿起筷子，吃口宋沉野夹到她盘子里的菜。

　　江风微凉，时真打了个哆嗦，捧着还温热的牛奶，参与度很高的左笑笑，右笑笑，偶尔和江斯年对上目光，她也能回以一个得体的微笑，脸都笑僵了，歌舞乐声也才刚至高丨潮丨。
　　时真再一次笃定，自己不适合做和人打交道太多的工作，和太多人待在一起，时间一长，她就很烦躁，很疲惫。
　　还是做面包好，揉好一个个小面团，烤箱会安安静静的证明她做的事有结果。
　　好想烤面包啊……
　　想着想着，她低头用手挡着脸，打了个哈欠。

　　宋沉野注意到她的不适，靠近问她：“累了？”
　　时真点头：“还好，就是饿了。”
　　“吃啊。”
　　时真歪头，十分自然地靠在他肩上，小声撒娇：“我想吃你做的饭，我记得冰箱里有虾，我想吃茄汁虾球拌米饭。”
　　“自己坐好。”
　　时真没动：“靠一下又不少块肉，除了你，没人会觉得我靠你一下有什么问题。”
　　坐在主位的江斯年看到这一幕，叹气，摇头，仰头喝了杯酒，他突然共情了自家老父亲，为什么躺在病床上，吸着氧，还要骂他不争气。
　　这是真恨铁不成钢啊。
　　沈韩凑过来：“你又叹什么气呢？”
　　江斯年给自己倒了杯酒，故作深沉：“你见过病的双向奔赴的人吗？”
　　沈韩皱眉：“你是不是喝醉了？这都开始说胡话了。”

　　江斯年摇头，啧啧：“一个占有欲强，在创伤后，习惯从占有中获取安全感，一个是讨好型人格，渴望被需要，会在被需要的过程中得到安全感，你说他们是不是双向奔赴？”
　　他仰头喝完杯子里的酒，伸手揽住了沈韩的肩膀：“这样的两个人凑在一起，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什么？绝配？”
　　江斯年顿了顿，放下杯子：“非也非也，他们会很痛苦，互相折磨，直到一方彻底疯了。”
　　沈韩不解的和他对视：“为什么会痛苦？多般配的病情啊，这是互相需要啊！”
　　江斯年笑笑：“因为神说，不可言。”
　　沈韩只觉自己听了一堆废话，他推开江斯年，想翻白眼。
　　晚上十点，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时真倚着护栏，出神的望着漫天绚烂烟火。
　　许是看进去了，有一瞬，她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孤独感，这种感觉在她回想今天在新房子里和宋沉野对峙时说的那些话时，被放到了最大。
　　她知道宋沉野没有直言的拒绝是对的，也知道自己对他所谓的拿捏，不过是在利用他的善良心软，她知道这样是错，可是……她真的不想他只是自己生命中的过客，像一朵烟花般短暂停留。
　　她看向站在身旁的宋沉野，正巧宋沉野也在看她，他那双深邃的黑眸中，映着烟花，也映着她……
　　时真冲他笑笑，招了下手，宋沉野弯腰低头，听她道：“哥，冬天，我们一起搬家吧！”
　　宋沉野的心骤然收紧，以为她又要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可下一秒，时真挽住他的胳膊，重新望向夜空，小声又平静：“烟花作证，一切皆如你愿。”
　　比起随时失去，如何拥有才是真正该思考的。

　　徐徐图之，先留住再考虑别的。
　　时真想通了，笑得越发真心，灿烂。
　　回到家，已经过了零点。
　　宋沉野换了身衣服，进了厨房。

　　凌晨一点，时真吃到了茄汁虾球配米饭。
　　宋沉野没吃，只坐在对面看着她狼吞虎咽，像饿了好几天似的。
　　他给她倒了杯水：“江斯年讹了你一幅画，他请客，你还不多吃点，就该吃穷他。”
　　时真用勺子舀了点酸甜的汤汁浇在米饭上，拌匀，舀了一大勺送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含糊道：“我怕吃多了他请的饭，闹肚子。”

　　“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时真又舀了点汤汁拌饭，头都没抬：“你不会想听的。”
　　“时真，其实他说的是对的，你应该听。”
　　时真摇头：“我只知道碗里的饭是对的，被填饱的肚子是真的，其余的都不重要。”

　　宋沉野顿了顿，换了个话题：“你十三号过生日，成人礼，想怎么过？”
　　“你当年是怎么过的？”
　　“我当时在学校，不记得了。”
　　“那就说明不重要，普普通通过就好，就咱俩，做几道菜，吃个蛋糕，吹个蜡烛？差不多行了。”
　　“不请你的朋友？池煜也不请？”
　　“不请，最近池小胖很烦我。”
　　“又闹别扭了？”

　　一提起这个，时真就来气。
　　她用力捣了捣碗里的米饭，气道：“他那人，审美差的要命，好好一个猫咖，他非让设计师想办法把那个什么卡皮巴拉当成元素融进去，我不愿意，他还和我吵，真的太烦了，我没忍住揍了他一顿，然后这几天他都没给我好脸色看，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
　　“卡皮巴拉是什么？”
　　时真突然激动地一拍桌子：“你不知道卡皮巴拉是什么！天啊，池小胖要是知道他最亲爱的哥哥不知道他疯狂迷恋的动物什么，一定会难过的抱着你的胳膊大哭一场，那画面，我想想都想笑。”
　　“所以，卡皮巴拉是什么？”
　　时真放下勺子，拿起倒扣在桌上的手机：“就是水豚，你知道水豚长什么样吗？我给你找个图片。”
　　她打开搜索软件输入卡皮巴拉，随便点开了一张图，把手机递向宋沉野：“就是这个，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它长得难以形容，但池小胖就是很喜欢它，喜欢到连买笔芯，都买带卡皮巴拉的。”
　　宋沉野皱眉：“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东西？”
　　时真收回手机，继续吃饭：“不知道啊，可能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
　　宋沉野陷入了沉思。
　　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间，时真吃完了一整盘茄汁虾球，又用汤汁拌了半碗米饭，这才心满意足的洗了碗，上床睡觉。
　　可许是吃的太饱，她翻来覆去，毫无睡意，脑子里东拉西扯的想东想西，突然想到宋沉野十八岁时，他妈还没和她爸离婚。
　　那……那时……就算他当时在学校，之后回家也没人给他补办成人礼，他妈也没提过……
　　亲妈都不在乎他的生日，这也太惨了吧……

　　想到此，时真长叹一声，烦躁地用被子蒙住了脑袋，越来越多关于宋沉野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也真是不怪他当时没想过要融入时家。
　　那四年，包括他妈在内，整个时家最在意宋沉野的，居然是成天捉弄他的她……
　　她剪断了宋沉野背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旧书包的背带，逼着继母不得不给他买了新书包。
　　她偷偷扔了一只他的运动鞋，继母才发现宋沉野的鞋柜里根本就没有几双鞋。
　　她把他的校服袖子剪断了，继母才看到宋沉野的校服袖口早就被磨破，袖子还短了一截。
　　她往他的水杯里倒盐，继母才注意到宋沉野用的保温杯还是他爸爸当年在单位得先进个人的奖品，用了太多年，早就不怎么保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