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保姆所经历的风花雪月》
第3节

作者: 如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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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话是我日记本里的开篇,看到这样的文字,我的思潮又卷回了那个年代,那辆列车,那密不透缝的密匝成捆人腿,那倒退的田野......
  很快我便无法动笔了,那点光亮蒙成了黑暗,耳边只有"哒哒"的车轮声,世界都成了黑暗,惟有轰然声响在告诉人们,列车急速行使在轨道上.
  蹲在我对面的是胖婶,她是我们这群丫头里的长辈,一路像家长似的照顾着我们,生怕被人群冲散.此刻她却打起了鼾声,仿佛躺在床上,酣然入梦,四周的挤压她好象置身与外,头趴在背包上,鼾声不听.
  一路奔波到现在,我也累了,将笔记本塞进包里,学着胖婶的样子,也想睡一觉,可我怎么也睡不着,嗓子干渴难受,四周的气味更是让人恶心,我很想立起身来透口气,可重压身上是个男人的膝盖,根本动身不得,我忽然感到一阵心慌,窒息一般,就快晕厥的感觉.一瓶矿泉水递到我手上,胖婶头也没抬,咕隆一句让我喝点水就好了.我一听赶忙喝了一口,真是管用,慌乱的心很快便又平静了下来.胖婶又让我闭上眼睛,想点别的事,别老想着火车动静,那样会闹心.我尝试了一下,趴在那里想着我印象中的北京城,想到了天安门.


日期:2007-10-30 11:20:04

  火车出了合肥站,基本是水泄不通了,一瓶矿泉水在我手里也早成空瓶了,燥热让我浑身冒起了冷汗,我后悔没听胖婶的话,上车前脱去笨重的外衣,感觉胸罩都浸湿了.
  我努力想站起身子,可背上的膝盖纹丝未动,泰山压顶.我晃动着身子,将头向上看去,顶在我背上的是个中年男子,靠在车厢上,打着盹儿.我拼命向后顶开,他终于睁开了眼,略有歉意地向我一笑,将膝盖挪开,人群随即骚动了一下,有人骂那男子睬脚了.男子分辨说,大家都是老乡,担待点,这小妹被你们挤得起不了身.
  可能都是乡里乡外的,站在两旁的男人们见到我脸红脖子粗的痛苦表情,都向外挪了挪脚,我这才在缝隙里挣脱出来,起了身,贪婪地吸了口气,尽管浑浊,却舒服多了.
  我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厕所,发现门口也站满了人,有几个竟然抽起了烟.一瓶矿泉水喝下后,我很想解小便,可望着眼前风雨不透的人墙,也只得忍着.旁边的人大都在聊天,听到家乡话,我感觉列车好象还停靠在巢湖,听来很亲切.
  听中年男人的口吻像是修车的,他埋怨说在北京城里摆个摊子整日提心吊胆的,城管像猫捉老鼠一样盯着他们,打一枪换一炮,一年到头挣到的钱还不够来回车费钱.旁边一个戴着眼镜学生模样的人,听口音是合肥人,他跟中年男子说,摆到学校大门口不光生意好,也没人管.中年男子忙问学生是哪所学校的,学生说昌平石油大学.

  我很奇怪,一个保姆专列上怎么也有学生.中年男人也这么问他,学生说,票太难买了,找人在巢湖买到的全票,学生半票是不指望了,能尽快到学校不在乎那点钱,管他什么专列,大家都是保姆吗?这话一说,引来一阵哄笑.蹲在下面的胖婶一听,冒出一句来:没我们保姆,你们这些男人恐怕还在合肥售票厅排队买票,该感谢我们这些保姆.男人们即刻起哄起来,说你们保姆用北京话说是牛比到家了,惊动铁道部,给巢湖争脸,开出专列来.

  那学生也是新生,说一到学校报名,只要一听安徽人,就说到保姆,好象安徽人都是带孩子的,操!
  他说话虽是合肥腔,说操却是地道的北京话,干脆利索.
  他这一操不要紧,引来一片操声,旁边的男人都在数落北京,七嘴八舌说到哪里都逃不开保姆的字眼,就好象那些上海人,一提到安徽就跟小偷联系上,保姆加小偷,成了安徽人民的代号了.
  扯远了,又说到90年的大洪水,说有了那场百年不遇的大洪水,从此,中国的丐帮都改祖籍了,是乞丐那都说自己是安徽人,操,好象安徽人都是从水里泡大的.
  操声给单调的"哒哒"声增加了点情调,人们在粗口中暂时淡忘了一路挤车的疲倦.


日期:2007-10-30 12:00:23

  就这样一路混沌中熬过了几十个钟头,期间我干咽了几口荷包蛋,也睡了几觉,耳边除了"哒哒"车轮声碾过,我似乎听不到任何声响,也无心再关注那外面是何景象,朦胧中只听到有人困倦地打起哈欠说到哪哪站了.
  当有人说到廊坊站时,我才揉揉眼有所清醒,我知道地图上廊坊离北京很近了.来的时候匆忙,也没出门经验,只买了一瓶矿泉水,当我从包里拿出矿泉水时,这才感到下身发涨,一路憋尿到现在竟然有了知觉,再不上洗手间,我可能就要尿裤了.
  等我起身来,发现周围的人松散了些,没有先前那样贴身,可能是中途有下站的.中年男人和那学生还是靠在车厢上闭眼大盹.我挣扎起发麻的双腿,踉跄着踩过人群,排到等候上厕所的队伍后面,因为车上女人很多,解便也显得很慢,老半天才出来一人,下一个接着蹲.有男人在门边不耐烦地敲着门,粗鲁地叫道:在里面生孩子呀,女人就是麻烦!
  我又开始冒起汗来,双腿颤抖,膀胱酸痛,实在是无法忍耐了,一听厕所门开锁声,自己不知从哪冒出的力量和勇气,跌跌撞撞挣开队伍冲在了前头,也顾不上后面的叫骂声,抢先一步进了厕所,门还没来得及关上,身子就蹲下了.最前面的男人好心地替我带上门,说这妹子肯定憋急了,大家都是老乡,谦让点.
  我的身下像掘口一般,尿了足有好两分钟,感到从未过的轻松,厕所臭气熏天的,可在我眼里,它成了天堂,让人解脱困苦的天堂.起身后,我很想拧开水龙头洗个脸,喝口水,但拧不出水来.
  我终于上了一次厕所,出门时朝门前的男人道了声谢,等我回到那角落里,才喝下几口水,车门外的是一马平川的田野,我这才感觉到已身在北方的疆域里.我忽然感到一阵后怕,觉得眼前晃动的景物是如此陌生,也想念起家乡熟悉的丘陵山冈来,还有丘陵地上的一排排房屋,我开始想家了,感觉家人在向我举手挥别间,瞬间遥不可及了.
  泪水不争气地流淌而下,我怕人看到,便有埋起头,从包里掏出笔记本,趴在包上,望着从门玻璃划过的外面世界,记起自己的感受,说是感受,实际是向母亲道出的心声,也算是我第一次给母亲写在日记里的信,从未发出的信.

日期:2007-10-30 13:55:56

  阿姨(注:当地称呼"妈妈"),火车快到北京了,望着外面,我想家了,才跟你们分手不久,女儿就想家了,好象你们还在屋前向我挥手,为什么眼前都变了,我想念那间瓦房,那头老牛,那棵槐树,还有那高低不平的田埂,车外什么也没有,都是平原,都是一样颜色.
  这里除了乡音,都是陌生的,我想回家,那里有我熟悉的一切,我情愿做一辈子种地农民,辛苦操劳,重复你们的日子,也不愿意到这陌生的地方来求生.我真的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我开始害怕起来,就好象当初我等高考分数一样,内心忐忑不安着.
  嚼着冰冷的荷包蛋,我却能感受到阿姨手里的体温,看到旁边的胖婶,我才有所平静,就好象在家时,阿姨在我身边一样,让我有点塌实感.刚离开家门,女儿就哭鼻子了,作为家里的长女,也太不争气了.可一想到离开家这么远,看不到你们的身影,我就感到孤独,很陌生的孤独感.
  火车加快速度了,我的心却向后倒退着,回望那远方的家,阿姨,我会争气的,会像邻居女儿们一样,在外靠自己双手劳动挣钱,到时候寄回到家里,你们就不必再为家里的开销唉声叹气了.
  不想写了,我想看看这外面的世界.


日期:2007-10-30 14:29:09

  看到上面的文字,觉得自己当时的想法很本色,就如同那歪斜笔锋,露出本色.我不知道第一次出远门的人是什么想法,当年我坐在那列车里摇晃,脑子里的文字也是摇晃出来的.现在就算出国,也没有当初的感觉了.
  我小弟上大学是坐飞机去上海的,一下飞机就给我打来电话,说太快了,才小睡了一觉就到上海了.我问他想不想家,他说没感觉;我又问他第一次坐飞机的感受,他说眼睛一闭什么也没想.我有点感叹,现代节奏快了,人们的感受却不在了,就好象我现在在天涯里讲往事,有些人见不得我缓慢的节奏了.网络跟交通工具的节奏是一样的,人们不想纠缠文字的噜苏,而是快节奏地敲击键盘.我做不到,就如同让我抹去当初想家的记忆一样,那是一种尝试,没有尝试,又怎能感怀转身而逝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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