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念经还来得及吗?》
第5节

作者: 老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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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殿前方地面垫高,铺设成青砖地坪广场,两人高呈三层塔状的祈愿青铜大香炉,矗立在广场上很显气派,雨水冲刷的铜锈堆叠出历史的沉淀。

  屋檐下方和青砖广场边缘由雕兽石柱围着,只道观牌匾和雕梁画柱门窗的漆色有些斑驳脱落,透出道观的日子比较紧巴。
  张可道接收了宿体的一切,认字和听说这边的语言,自不成问题了。
  他从腰间摸出一串长长短短的黄铜钥匙,选了其中一片摩擦得亮光可鉴的两齿钥匙,在大门中间黄铜圆环匙孔鼓捣一阵,“咯吱”,推开沉重的双开黑漆金边木板门。
  轻雅的香火气自殿内扑出充盈鼻间,张可道收了铜钥匙,再次整理一番身上的旧道袍和鬓发,神色严肃,撩起下摆迈过高高的包铜门槛。
  从侧边案几上抽出九支线香,就着长明灯点燃。
  双手捧香,合拢胸前上方,在不大的三清殿给供奉的三尊道祖造像分别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将袅袅燃着的线香插入殿内小香炉。
  再给左边帷幕阁廊端坐的两位祖师观主彩像供奉香火,下方是排列整齐的各代已故观主牌位。
  用一个小铜壶给三盏长明灯添满清油,从供桌抽屉里拿出黄铜小剪子,修剪灯芯拨亮灯光。
  又拿出干抹布擦拭围栏、案桌、条桌、香炉、铜烛台、灯罩、大门等物件,每做一样,都有相应的记忆让他熟悉,再用另外一大块抹布稍打湿清理殿内青砖地面,抹布用清水洗过拎干晾晒到道观侧面的绳子上。
  忙完净手后,张可道返回正殿,跪坐在中间的厚实麦草蒲团,挺直身体吟唱《功课经》,虽然只有他一人颂经,仍然一丝不苟。
  他用步虚韵起调,抑扬顿挫,不疾不徐,即使中间换气也没有明显停顿。
  肃穆殿堂内香雾袅绕,颂经声如潮水起落。
  最后在“叮”一响击磬声中,结束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功课。
  站起身,对着三清彩像躬身三揖。
  嗅着满屋香火气息,只觉浑身通透,灵台清明。
  自此以后,他便是仙灵观观主张闻风,有度牒为凭的正式道士,前世的张可道只能活在他内心深处,不为外人知了。
  迈出三清殿,下了青石台阶,张闻风看了眼左边太阳底下的圆盘麻石日晷,光影指向未时六刻,下午两点半了,他虽然肚饿,脸上却挂着劫后余生的淡然,对前世父母的愧疚只能埋藏心底。
  活着,便是一场漫长修行。

  且行且珍惜!
  那头叫驴子见得张闻风姗姗来迟,又扯着嗓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干嚎。
  驴脑袋不停地往木槽下方点动,疯狂暗示,它一晚上到现在一口都没嚼啊混蛋。
  “行了行了,这就给你添料倒水,别叫了,好难听的。你说你呀,饿了就不能自个去山下溪水边找青草吃?又不是很远,还得我来伺候你。”
  张闻风心情不错,用大安国雅言调侃几句急得打转的黑毛驴。
  没注意棚子内毛驴斜眼中,暗藏的一丝人性化鄙夷。
  他往边上装草料玉米秸秆豆子的库房走去,切料拌豆饼,给饿狠了的毛驴加餐。
  他所在的大安国地域辽阔,辖有十八州,每一州又有六到十郡不等。

  据他搜寻记忆得知,大安国立国至今已有五百二十多年,崇尚道家教化,赋税徭役随年景宽松调节,境内偶有鬼物、贼人作祟造反,最终都被镇压。
  边境与三国相邻接壤,每过得十余年,总能听到打仗风闻。
  仙灵观坐落在南江州的元阳郡,下辖的希岭县境内。
  希岭县不算穷乡僻野,物产丰茂。
  民风和吏治还算不错,虽然不能路不拾遗,却也不会贼匪横行,饥民遍地。
  道观除了他这个前观主的关门弟子,还有两个操持杂役的半拉老头,一个负责厨房和道观外面洒扫等活计的瘸子,叫张宜方,另外一个在山前山后种菜种粮耕作的驼子,叫张闻才。
  他们都姓张,和张闻风一样是前观主张宜先出了五服的亲戚。
  昨天吃了晚膳,两人告假,回南边五里外的张家庄,驼子家二儿子添丁满月之喜,驼子把瘸子拉回去帮忙搭手厨房活计,要后天下午宾客散了才能返回。
  这座仙灵观据说传承有五百多年,可以追溯到大安立国之初。
  这些个陈谷子烂芝麻老黄历,张闻风还得好生翻翻。
  给驴子在两个木槽分别倒了草料和干净清水,便往院墙外的厨房走去。
  他这个观主除了日常修行念经,画符修习医术,白天有小半时间在地头劳作。
  用前观主他师父的话说:“修行之人需知人间疾苦,真正的道在日常生活处寻找感悟,刻意的追求,反而容易陷入‘我执’,纸上得来终觉浅,修道之事要躬行。”

  张闻风是穷苦孩子出生,自是把师父的教诲奉为圭臬。
  他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拿得毛笔画得山水,下得田地耍得一手好剑术的诸般本领,便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生活日常操练得来。
  倒是教导他要道法自然已经羽化归天的师父,平生鲜少去田间地头,更远庖厨。
  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参悟神仙术,说的便是他老人家。
  话说十道九医,前观主擅医道、画符、风水、卜算,亦精通琴棋书画等附庸风雅兼修身养性等杂术,白须飘飘,一副仙风道骨好相貌,平素极少外出做法事,更别说操持白喜事那等需要通宿熬夜的活计。
  他不屑与乡野道士争那一口,然而名声远播,直达县郡。
  即使离希岭县城有二十余里之遥,在前观主仙逝前,仙灵观经常有贵客大老远跑来,上香求医求符,一度香火鼎盛,可不是现在这般寒酸拮据样。
  耳濡目染的熏陶下,张闻风什么都懂一点,厨活也拿手。

  他用最快速度生火烧水揉面,从油罐子里舀了两勺子清油,在另外一口铁锅油炼腌菜咸肉臊子,满满当当做了一大碗刀削面。
  呼汤搭面填饱前胸贴后背的肚子,张闻风满足地打一个饱嗝,清洗收拾完厨房用具,走去道观广场前方的树荫下,溜圈消食,顺便整理下思绪。
  他翻找了记忆,这具宿体无病无灾,又懂些医术。
  没有外伤内伤,没有中毒迹象,为何会在接近凌晨五更时候暴毙在床?
  还真是奇哉怪也。
  另有一件事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在冥域时候,那个施法叫魂者说的话他能听懂,为何出了外界再与他说话,反而就不懂了呢?
  难道是念诵道经,在冥域那种地方,另有特殊作用?

  来来回回转了十多圈,张闻风突然停步,他稍偏头朝西南方的矮山林子看去,这具身体修炼有道家的吐纳内息功法,小腹丹田气息温养,耳聪目明,他方才察觉那处似乎有人窥看。
  仔细搜寻半响,张闻风疑惑收回目光,难道是他感应错了?
  想了想,他转身走去道观后院他住的茅屋,从泥墙木柱上取下悬挂的三尺三寸防身佩剑,(本书一尺等于23厘米,按汉朝尺算),绕经牲口棚子,准备从院墙后门下山,去瞧一瞧到底怎么回事?
  “啊呃……啊……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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