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曼莎几乎一夜没睡，咖啡使她异常地清醒。她好几次收拾好了东西，准备一走了之，但每次走到门边，伸手去拉门的时候，她又犹豫了，然后每次都是狠狠地将手中的东西扔在地板上，又冲了一杯咖啡，希望自己冷静下来，看看能否想个完全之策。万全之策没有想出来，咖啡因倒是折腾得她浑身燥热，脑壳里像有滚烫的岩浆在翻滚，两边脑门被人在用钢针在扎似的。
　　天快亮了，那扇有一半位于地面上的窗户，上面那一半已经有了微弱的亮色，像一张肮脏的塑料布。因为咖啡喝得过量，曼莎感到疲惫不堪，四体乏力，脖子仿佛没有骨头，就是一截软胶，脑袋一次次向后倒去。一连串的哈欠之后，她合着衣服，不再顾忌是否优雅得体，便一头倒在二头的床上，试图睡过去。但她失败了，疲倦无法战胜咖啡因的残留，更无法战胜焦灼、惶惑和郁闷，她就在半梦半醒和冷热交替中像一块大理石雕刻一般躺着，直到有人很响地敲打着门，将她吓得猛地坐了起来，两眼惊恐地瞪得灯泡那么大。

　　来者是张果的女人。

　　曼莎劈头就是一句：“你脑袋被飞机撞了？大清早的，敲什么门呀？还想被门夹呀？”
　　张果女人平静地说：“我们去见丨警丨察吧。”
　　曼莎还处于极度的困倦之中，不想搭理她，便在红色真皮沙发上坐了下来，把业已充血的眼睛紧紧地闭上了。
　　日期：2022-10-15 15:09:01
　　张果的女人告诉曼莎，昨天回去，她把事情都告诉了丈夫，结果被丈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要她今天必须到公丨安丨局去，将他们的住址告诉他们，一定要将二头救出来，否则，他张果往后怎么在道上混？他还对得起自己的兄弟？她本还想解释的，但张果根本就不听她说话，一个劲地数落她没有长脑袋。她也冒火了，说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两个人好，万一他们的事情败露除了，怎么办？
　　“什么事情？”曼莎的眼睛猛地张开了，身子直了起来，两条修长的腿也不经意地伸了出去。
　　张果的女人可不是像张果说的那样没长脑袋，她在曼莎对面坐下来，面无表情地说：“私事，跟你和二头都没有关系。我男人也是念及与二头的交情，才让我这么做的。”
　　曼莎身子又缩回了沙发上，不屑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国家大事呢。你们这些人，就爱拿屁大的事扯来扯去，扯到死，都扯不清楚，至于吗？”
　　张果的女人说：“人跟人不一样，你扯的，别人就不扯，一刀宰了就是。”
　　曼莎闭着眼睛，像一个女鬼似的说：“我真还不想和这些人扯，要是真的扯上了，哼，跟你说的一样，一刀子砍了。”

　　张果女人说：“那是，我们哪能跟你比呢。”
　　曼莎说：“能比吗？”
　　张果女人说：“给你添麻烦了。但今天我们一定得去一趟丨警丨察局。”
　　曼莎咆哮道：“就你们破事多。”

　　张果女人望着窗户，晨光渐渐透过玻璃，将室内的灯光稀释了一部分，剩下的那些，变成胶体，看起来要将两个女人的心事和烦恼溶解，却又像电泳运动一样，让两个女人不差分毫地感受到了彼此的内心世界。
　　日期：2022-10-15 15:23:53
　　上午，两个女人打车到了丨警丨察局，将张果的住址告诉了丨警丨察，张果的女人亲自带领他们到了家中。张果浑身血迹地躺在床上，双腿伸得笔直，两只脚后跟与小腿之间的部位都缠着厚厚的纱布。由于没有足够的钱，张果没有住院治疗。
　　丨警丨察详细地询问了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录了口供。忙活到午饭后，事情才算告一段落。其中一个警官临走前说：“你们放心，我们将尽快捉拿凶手！”
　　这边，经过曼莎和张果女人的解释，尤其是张果女人告诉了丨警丨察受害者的住址，加上二头认错态度好，丨警丨察也看出头天晚上是由于救人心急，情绪失控，也就不再追究他打人的责任，经过一顿批评教育之后，就让他出来了。
　　曼莎望着二头，揶揄道：“真还没看出来，你竟然是个英雄，居然在丨警丨察局里连丨警丨察都敢打，不是吃了豹子胆，而是吃了全世界的豹子胆，了不起。我就喜欢这样的男人，带劲。”
　　二头摸了摸有些憔悴的脸，不无嘲讽地道：“你不也自称是大半个男人吗，昨天晚上你怎么不帮我一把呢？”
　　曼莎说：“你脑袋果真进水了，而且全是潲水，我不是没有跟你去丨警丨察局吗？我有那资格吗？要是我真的去了，只要你用得着，那可是白打白不打，打死人我也不怕。”
　　二头这才想起和他一起去丨警丨察局的不是曼莎，而是张果的女人，便赶紧道：“我饿了，饿昏了，想不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的细节了。咱们去吃点东西，肚皮饱了再回去吧，今天就不练球了。”
　　日期：2022-10-15 15:34:28
　　曼莎也饿了，便说：“想吃什么？”
　　二头虽然饿了，但胃口并不是很好，便说要吃能开胃的才行。
　　曼莎指着前面一家饭馆说：“往那边走，那里有家川菜和湖南菜相结合的饭馆，生意特好。里面的菜都能开胃，包你满意。”
　　二头听罢，口水立即就来了，说：“我要点一分辣子鸡，再来一份仔姜鸭，要是有宫保鸡丁，也点。”
　　曼莎说：“那馆子我去过，确实不错。走吧。”
　　二头边走边说：“你吃啥？”
　　曼莎说：“随便。”
　　二头说：“吃东西不能随便，中医说，伤胃。”
　　曼莎说：“少给我摆道道。对了，在里面，他们没给你东西吃？”
　　二头说：“嗨，还给东西吃，没揍我，就算我踩狗屎，走大运了。”
　　曼莎说：“吃东西时，就别扯什么狗屎人屎的，你想吃？”
　　二头说：“饭馆到了。”
　　日期：2022-10-15 15:40:51
　　吃饱喝足后，两人回到二头出租屋所在的小区，手挽着手地上了楼，刚要开门，房东突然出现了，像从地下冒出来似的，二头立即就想到了《西游记》中那个只要被孙悟空锐声一叫就立即从地里冒出来的土地神，但曼莎却是被吓得不轻，恼怒地瞪着房东。
　　房东不看曼莎，而是问二头：“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情了？”
　　二头看了看曼莎，后者根本就不搭理，眼睛望着一边的墙，墙上有一只小小的爬壁虎，一动不动地贴在泛黄的墙壁上。

　　二头一只手在口袋里掏着钥匙，一边说：“没发生什么事。你的意思是？”
　　房东说：“我怎么老听见你房间发出很怪很响的声音？大半个晚上都这样，一直都有响动，我估摸着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曼莎以为房东是针对她来的，便没好气地转过头来，对着房东，说：“我一直都在，没做什么呀，要说声音，就是，就是，我总得走路。你是不是说，我们晚上做什么事，都得事先征得你同意，事后还要跟你汇报？”
　　房东脸上的肌肉一块接一快抽搐着，看起来是想要放松下去，努力做出微笑的样子，但那些肌肉只是互相牵扯了一下，就毫无生机地贴在了骨头上，跟房东说的话一样干瘪瘪的：“那你不在么？”这话是对着二头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