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剑锋说这些的时候,满脸委屈和不忿。
在官场上,拜高踩低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有的人在权位比他高的人面前,他是热情的、真诚的、阿谀奉承的、姿态甚至低到尘埃里的,而对于职位不如他的人,则完全是另一个面孔,各种刁难、打压席卷而来,怎么让人痛苦就怎么来。
这是人性最大的恶!
张魏雄之所以找萧剑锋了解情况,就是因为这一点。因为一位伟人曾经说过,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萧剑锋是可以团结的对象。
“萧局,咱们言归正传吧,我的目的就是来查找一切关于鸿大集团的线索和资料,我代表的是专案组,希望你能如实相告。”张魏雄不想再磨叽了。
萧剑锋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他爽快的说:“好,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事情还要从鸿大集团不待见我开始,自从鸿大集团排斥我之后,我就从一些地方侧面了解鸿大集团的情况,以下我说的这些话,没有真凭实据,但我有极大的把握可以肯定,曹金成持有鸿大集团的股份,而且数额还不少。鸿大集团的董事长余佳印是靠贩卖建筑材料起家的,后来又把业务扩大到建筑材料的下游产业房地产,前几年房地产刚兴起,雨后春笋,那个时候,曹金成还是市发改委的副主任,余佳印拿到的第一块地,也就是现在的鸿达广场那块地,是曹金成亲自批的,价格极低,低到难以想象,当时曹金成的说法是,为了扶持新公司创业,进一步拉动经济。”
张魏雄听到这里,立即就明白了其中的道道,这叫低价中标,说白了就是利益输送。
前世他在市委办公室就职的时候,也经常听闻发生这种利益输送的事情,在官场上司空见惯。
鸿大集团在崛起的时候以及曹金成对这个集团的贡献,都是有目共睹的,碍于权力,没有人说出来。
萧剑锋又把曹金成对于鸿大集团的扶持,如何一步步发展壮大的,都交代了。
在交代的时候,他心里也是愤愤的,很明显,在鸿大集团遭遇的那些不公以及鸿大集团对他的轻视,他都记恨在心。
人都是记仇的,嘴上说不记仇,心里已经早已刻骨铭心。
张魏雄开口说:“没想到萧局对这些仇恨还都记着。”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有仇还是要报仇的,一个人生活在这个社会上至少要做到一点,那就是别人没伤害我,我不去伤害别人。”
“萧局,记仇是一种对自己也有害的情绪,因为它消耗了你的精力和灵魂。”
“小伙子,你错了,别人对我的坏,更让我消耗精力和灵魂,比记仇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魏雄听完这话,心有极大地感触,前世赵建伟坑他的时候,那段时间,他的精力和灵魂几乎要被消耗殆尽,最后在医院里郁郁而终。
水究竟是冷是暖,只有饮者自己知道,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任何人都体会不到那种感受。
这些记忆刻骨铭心,尽管重生了,张魏雄的心里还是感到涩涩酸楚。
这或许就是萧剑锋刚才所说的——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这些话都被张魏雄录了起来,也都会成为破案的资料和线索。
“萧局,我还想知道,鸿大集团近一年来的经营状况如何,资金链有没有断裂?”张魏雄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这个我知道,鸿大集团不停的扩张,加上外部企业疯狂涌入东江,抢占了鸿大集团大量的市场份额,虽然在这一进程中曹金成用权力极力阻止外来企业进入,但依旧挡不住趋势。鸿大集团不停拿地,拿完地后不断向银行贷款,再拿地再贷款,往复循环,负债率直线飙升,去年因为蓝波湾的一块地,跟某知名地产竞价抢地,最终是被鸿大集团拿下了,但却溢价十几倍,鸿大集团在这块地上损失惨重,由于这件事涉及到招商引资,后来在我们局里做了备案,由于近水楼台,我偷偷的留了一份。”
在鸿大集团蓝波湾项目拿地中的溢价竞购,与其说是蓄谋,倒不如说是蓄意,因为其中牵扯到中南省内高层两大权力派系之间的争斗,是为了故意摆鸿大集团一道。
萧剑锋之前也有所耳闻,但这件事情跟张魏雄调查的案子没有什么关系,就没有说。
“那份备案现在在哪里,我指的是你私下留的那一份。”
“在我家,我都小心保存着。鸿大集团那次竞地溢价后,曹金成很生气,因为他们已经按照拿下那块地的假定,给银行谈好以这块地为抵押去贷款了,现在溢价十几倍,与实际价值不符,在银行贷的钱不够地钱,那段时间,曹金成对余佳印意见很大,天天发火,骂他是棒槌,甚至都要抛弃余佳印了。”
“那后来为什么没抛弃?”
“因为余佳印向省里高层汇报了这个事情,省里指点他去公关,他听说曹金成喜欢名贵字画,就托人找了一副北宋范宽的《林海旅行图》,曹书记虽然喜欢山水画,但他对画的真假看的不太准确,认为不大像真的,就没敢收,让余佳印拿走。”
“余佳印回去之后反复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喜欢字画的曹金成为何没有收,后来他想到了,曹金成不收的原因是担心画是假画,于是就找门路托人鉴定了这幅画,还获得了鉴定证书。再次拿去送给曹金成时,曹金成看到是真迹,又是北宋范宽的,很名贵,摆摆手表示不能收下。”
“那个时候的曹金成有这么清廉吗?”张魏雄插了一句。
“他要是清廉,别说太阳打西边出来,太阳都不敢出来了。余佳印见曹金成不愿收,麻溜的就找来梯子,把曹金成客厅里的一幅不值钱的旭日东升山水挂画换了下来,把范宽的《林海旅行图》挂上,曹金成一看,此画峰峦浑厚端庄,气势壮阔伟岸,跟客厅的装饰很搭配,比原来的山水画更好看,也就没有推辞。”
“大约过了一个月,本地商人马小云来拜访曹金成,他进门进看到曹金成客厅里挂着的《林海旅行图》,一副惊讶又没见过市面的样子,他对曹金成说,这是北宋范宽的画,范宽、董源、李成并称北宋三大家,他找这位大家的画都找了七八年了,始终没找到,没想到在这遇见了,想让曹金成割爱匀给他。”
“曹金成很为难,好说歹说也没答应,马小云二话不说,上去把画儿给摘了下来,卷不卷不拿走了。没过几天,马小云给曹金成送来了六百万元。其实,余佳印和马小云是很要好的哥们,他俩演双簧,变着法的贿赂曹金成。”
这是臭名昭着的雅贿。
在前世,张魏雄也听同事说过雅贿这个词,这种贿赂方式全靠演技,很隐晦也很隐形,让人看不出什么马脚,只要行贿方不说出来,就算纪检监察部门也未必查得出来,在这种腐败中,演双簧的双方演技出色才能让领导很自然地有满满收获,直接送钱的话太俗。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希望对你侦破案件有帮助,但你一定要保密,不能透露我一个字。”
“已经不少了,萧局你放心,我会保密,答应你的事情也不会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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