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父皇的话。”
　　朱载壡定了定心神，这才回道，“儿臣不敢有半点欺瞒，马千户，仅仅1个千户，便有4百多人的家丁。”
　　“这些家丁没有朝廷的供养，那些个边将怎么养的起？？”

　　嘉靖帝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1个千户怎么能养得起这么多家丁
　　“回父皇！！”
　　朱载壡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家丁供养1事，涉及的面很广，1旦拔出萝卜带出泥，那么整个9边的战斗力都会弱上几分。

　　不过自己又必须说，因为问题现在还不算严重，若是再拖上几年，对于9边将士们的毒害是更严重的。
　　必须当机立断。
　　想到这，最终他开口了，“主要有4个办法！”
　　1旁的黄锦，1直拼命朝着朱载壡疯狂打眼色，示意他不要说出来了。

　　但是朱载壡没有理会。
　　“1是夺，夺朝廷的军屯田！2是虚，虚报兵额，虚朝廷的军饷，3是瞒，瞒出塞缴获财物，4是吞，吞修建边墙的钱款。”
　　“什么！!”
　　嘉靖的表情中带着狰狞，直接1声爆喝！！
　　朱载壡顿时止住不言，而黄锦更是双膝跪下，瑟瑟发抖。

　　嘉靖帝的脸色已经非常黑了，但是他没有发火，除了这声爆喝之外，再无其他举动
　　这让朱载壡很是意外，他朝着嘉靖帝的方向看了眼，尤其在他的两只手上停留了许久。
　　嘉靖此刻极力攥着的拳头，似乎暗示着眼前这位不像表面这样平静。
　　气氛就这样变得诡异的平静。
　　沉默了良久，嘉靖帝突然站了起来。

　　瞬间，黄锦的脖子缩的更短了，望向朱载壡的方向，双眼充满了无奈。
　　太子诶，你这次可是要把天，都给扣个眼下来啊。
　　就连朱载壡也跟着站起来，后退了半步。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嘉靖要发火的时候，他突然笑了，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假山。
　　“壡儿。”
　　嘉靖没有回头，只是直接开口道，“朕问你，若是那些个边将不肯交出来？”
　　“父皇，交不交是他们的事，事后被查出来，必然没有好下场。”
　　朱载壡生怕嘉靖误解了自己刚刚这话，急忙补充道，“但是朝廷的态度很重要，是鼓励还是默许。这次换营，便是在敲打那些边将，不要损国家，而利自己。”
　　“制度很重要，效果在其次，日后会慢慢显示出来的，但是这条红线必须给他画出来。”
　　“好！！好个不损国家。”
　　嘉靖看了眼朱载壡，“太子已经很有想法了，不过你还没说不肯交怎么办。”
　　“这——”
　　“朕替你说了！”
　　“先礼后兵，先让锦衣卫去查，查清每个边将有多少家丁，给每个边将都定个额。”
　　嘉靖的话说得很慢，非常慢，就像是是1个字，1个字从嘴巴里吐出来1样，但是这种带来的逼迫感是最强的。
　　“再给他们个期限，若是他们期限内交出来，1切好说，若是交不出来，那么——有1个算1个，都等着传首9边吧。”
　　传首9边是大明朝专用于边塞统兵大将的最残酷惩罚，把你脑袋砍了还不够，还要把你脑袋当作商品1般，给9边所有将士们看！
　　之前的3边总督，便是这样的下场。
　　这只能说明1件事，那就是嘉靖这次对9边，看来是要动真格了。
　　“黄锦！”
　　嘉靖帝突然喊道。
　　“老奴在，老奴在。”
　　“你亲自去告诉6炳，朕养着他是干什么的，不想干就滚，让他去动动，给我查查9边家丁的事，怎么回事，居然还要太子还亲自告诉朕，朕难道是个睁眼瞎子吗！！”
　　嘉靖帝的话非常不客气，对于6炳的训斥，已经几乎显露在表面了。
　　这道口谕若是传开，显而易见，6炳的朝廷威望要下1大截。
　　但是黄锦心中没有半点意外，因为他早就知道6炳会失势，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又或者会这么倒霉，遇到太子爷亲自告御状。
　　“老奴这就去传旨，这就去！！”

　　等到黄锦走后，嘉靖重新走回自己原本的蒲团前，只是很快身形便顿住了，而后扭头看向朱载壡。
　　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复杂，“壡儿啊，有时候，朕觉得自己知道的东西还不如你多，你说，朕真的是被蒙蔽了吗？？”
　　面对这个问题，朱载壡根本不想去，也不敢回答，只能沉默着。
　　“呵呵——”
　　嘉靖无奈苦笑，自言自语道，“所以啊，还是长生好！朕真羡慕那些道士，可以1心修玄，不理会这等凡世俗事。”
　　朱载壡刚想在这个问题上作答，安慰下自己的父皇，却被嘉靖打断。
　　“壡儿啊，那马芳你打算怎么办？？”
　　“回父皇！”
　　朱载壡只得咽下原本的话，回答起嘉靖的新问题，“儿臣今早已经跟他聊过了，他也答应了自己手下家丁，与巡捕营的右翼尖哨相调换。”

　　“右翼尖哨？朕记得，这把总是吴继爵吧。”
　　朱载壡没有半丝犹豫，“回父皇的话，正是。”
　　嘉靖幽幽地看向朱载壡，“那行吧，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去做吧。”
　　说完便闭上了眼！
　　“儿臣…儿臣！！”
　　朱载壡欲言又止。
　　“怎么了。”
　　嘉靖没有睁开眼，只是吐出几个字来。

　　“儿臣想要拜见母妃。”
　　皇帝的后宫嫔妃，就连自己的亲儿子也不能随意见面。
　　想要见上1面，必须要得到皇帝的首肯。
　　亭子内1阵沉默。
　　良久，嘉靖帝的眉毛微颤，缓缓睁开双眼，没有说话，只是解下玉带上的1个锦囊，从中取出1块龙纹白玉壁，“拿去吧，壡儿。”
　　朱载壡上前双手接过这个白玉壁，上面雕满了各式龙纹。
　　“父皇?！”
　　“退下吧！”
　　嘉靖的这番话1出口，便真实表明他不愿意朱载壡见他的母亲。
　　朱载壡无奈，嘴角扯出苦笑，再次双膝下跪，朝着嘉靖告别，“那儿臣告退了！”
　　“嗯——”
　　朱载壡转身离开了亭子，等到走出月洞门后，又重新拿起玉璧看了起来。
　　朱载壡知道自己父皇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玉璧中空而周厚，也就是外重内轻。
　　其实就是告诉自己，这宫内的事，这孝道啊，在东南开关面前，都可以放到后面。
　　只是知道是知道，但是想要让朱载壡理解嘉靖的做法，他还是很难做到。
　　不由得，朱载壡生出了些许对于嘉靖的埋怨。
　　而朱载壡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之后，嘉靖睁开了双眼，愣愣地望向朱载壡的背影。
　　突然他像是自言自语道，“王氏的病有办法吗。”
　　“回陛下。”
　　1道声音像是回应1般，突然从嘉靖身后传来。

　　从亭子后的假山中，钻出1个内宦，他弯着腰回道，“谈允贤，谈御医也看了，皇贵妃像是中了1种慢性毒，若是早些还好，但是毒性已发之后…为时已晚…谈御医说..说...怕是熬不过今年立夏了。”
　　嘉靖听到这话，身子猛然间晃动了下，而后又重新闭上了眼，嘴唇翕动着，“先是宫女谋害朕，再是贵妃的慢性毒。朕连个凶手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