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皮的左上角，贴着块白纸，上写着草堂图3个楷书小字。

　　“哎呀，哎呀，这可是卢鸿《草堂图》。”
　　朱希忠在看到书本的1瞬间，便被迷住了，眼睛1直盯着这本书，直接上手抄起这本书，放在手中细细摩挲着，“墨色青纯，瞧瞧这字，书写肥瘦，名手精妙，精品啊。”
　　“瞧瞧——”
　　朱希忠还轻轻地抖了抖手中的纸页，纸页抖动间发出脆响，“纸质坚润，如白玉般润目，嘶——这怕还是用的澄心堂纸。”

　　“成国公果然好见地，这是北宋宣和内府的刻印本。”
　　“嘶——宋刻书呀，贵重了，实在贵重了啊，太子殿下。”
　　朱希忠手指顿了顿，抬头瞅了朱载壡1眼，“殿下，可是为了这神枢营1事？”
　　“正是。”
　　朱载壡的回答，让朱希忠轻呼了口气，“这事好办，陛下也已经传来中旨过了，说让臣等尽力配合殿下，殿下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吧。”
　　就等着这句话，朱载壡的眉头舒展，“是这样的，孤打算让身边这位戚将军，亲自去京营中挑选。”

　　“这——”
　　朱希忠的双手拢在袖中，脸上露出些许犹豫之色，像是有为难之事，“挑选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亲自去的话，有些不妥。”
　　朱载壡脑中1转，便有想法浮现，“成国公放心，京营当中有兵额空缺1事，孤是知道的，你不需要太过担心。”
　　唉，没办法，吃空饷，这是大明的基本国情，逼得此刻的朱载壡不得不做出让步。
　　面对这个顽疾，他只能1点点进行改变。

　　见朱希忠还在犹豫，朱载壡以为他在担心嘉靖帝知道这件事，便继续说道，“成国公莫要担心，孤想父皇也是知道的，我们只是挑3千战兵即可。”
　　“唉——”
　　朱希忠轻叹了口气，望向面前的太子，“殿下说得没错，陛下是知道1些的，前几日，还下了诏，要我主动上报，写个折子，交于朝中廷议，讨论京营整编1事。”
　　“只是啊。”
　　“只是什么？”
　　朱载壡追问道，内心有了些不好的猜想。
　　朱希忠面对太子的追问，只是沉默以对，没有回答。
　　“成国公，难道你还信不过孤吗？”
　　朱载壡不悦地蹙眉，“你我今日之后，可算是1条绳子的蚂蚱！”
　　这句话影响了朱希忠，冷汗自额头渗出，“太子殿下啊，这缺额不是不少，而是很多。”
　　“这问题太大了啊，从成化之后，便已成顽疾。”
　　“成国公，你是世代公爵，与我皇室关系紧密，休戚与共。”

　　见朱希忠还在打哑谜，朱载壡直接开口问道，些许皇家的威严从他身上浮现而出，“这京营缺额到底多少。”
　　“殿下，臣…”
　　朱希忠1张圆脸再无之前的笑意。
　　“有无1半？”
　　见朱希忠还是不答，朱载壡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又问道，“那就是比1半还多？”

　　“殿下——”
　　朱希忠，这位当代的成国公，1屁股从炕上滑落下去，双膝半跪着，但是被朱载壡死死拽住，“殿下，千万不可告诉陛下啊。”
　　“你先说！”
　　“殿下，按例，当有兵额十2万，如今仅3万6千，且老弱居十3。”
　　“什么？？”

　　朱载壡猛地1拍炕上的几案，瞬间站了起来，这个消息惊得他1愣1愣的，“孤没听错吧？4分之1，就4分之1的兵！！老弱又占了3成！！”
　　朱载壡瞪大了眼睛，望向成国公朱希忠，“你说，这不是真的，对吧。”
　　“殿下！”
　　朱希忠只是口呼殿下，没有再说什么。
　　瞬间朱载壡明白了1切，这是真的。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在明年，也就是在嘉靖2十9年，北方的俺答汗能够长驱直入，在永定门外烧杀抢夺，却没有受到攻击。
　　永定门外啊，这是什么概念，相当于后世有军队打入了北京2环，还在2环里面直接抢东西。

　　这可是奇耻大辱啊。
　　现在朱载壡明白原因了，京营没兵，或者说都被层层将官吃了空饷。
　　整个京营，作为大明牌面的存在。
　　其人数居然变得这么少！
　　1想到这，朱载壡闭上了眼睛。
　　他心累了，这京营还不如废了，重新练1个呢。
　　好在，此刻皇城内还有天子亲军2十6卫，这军队自保足以了。
　　良久，朱载壡再次睁开眼，看了眼跪着的成国公，心中虽然很恨他的不作为，但是没办法，自己还没登上皇位，如今只能隐忍12。
　　他将成国公搀扶起来，压着火气问道，“这么少的人数，那些御史都是吃干饭的?”
　　“那年底考核的时候都是怎么过去的？”
　　此刻，主宾关系已然发生了改变，朱希忠还不知道自己刚刚的那番话，便将自己的老底兜出来，给了太子1个把柄。
　　“回殿下的话。”
　　成国公重新坐回炕上，轻抚了下胡须，定了定心神，“年底考核的时候，就雇佣些人来，充充场面。”
　　朱载壡听到这，脸色又是1黑。
　　感情之前那些巡按，那些兵部的人，来看的京营士卒，都是些街边混混啊。
　　“这件事必须要想办法解决。”

　　“是，是。”
　　朱希忠听到这话，也是开心，他自然是知道太子话中的意思，就是帮着瞒下来，不上报给皇帝。
　　瞒下来好啊，他认为太子这样做，便是关照自己，将自己视为自己人。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朱载壡在心中已经将其列为废物1项。

　　突然，朱载壡想到了另1个重要问题。
　　这人都没了，那马呢，每年拨给京营的战马又是个什么情况。
　　想到这，朱载壡幽幽地望向朱希忠，沉默片刻后，便开口询问道，“成国公啊，那战马？应该是足额的吧。”
　　这1番话，瞬间又让朱希忠冒出了冷汗。
　　“成国公，这战马也没了？”
　　朱载壡见朱希忠迟迟不回答，便已经有了几分猜想，但是语气还算是温和。
　　“有的，有的。”
　　“恩——”
　　朱载壡深深地望了眼朱希忠，此刻的成国公，头上已有冷汗淌下。
　　见到这1幕，朱载壡意味未明地叹了口气，“那好，那孤就要6千匹战马。”
　　“这——”

　　朱希忠瞬间抬起头，眉头皱起，“殿下，您这不是为难我吗，这战马1下子要6千匹，实在有点难度。”
　　“若是原额的3千匹，那我就做主，咬咬牙。”
　　6千匹战马都算为难你了？？？
　　朱载壡突然很后悔，有种想把送出的书，再要回来的冲动。
　　本以为这个成国公是个野心分子，韬光养晦的存在。

　　结果野心是有的，但是能力和担当，现在是1点都没看到。
　　“成国公。”
　　朱载壡道，“朝廷可是每隔几年，就让太仆寺拨出马价银购买战马的啊。”
　　“这平均下来每年不下十万两，这战马的价格，哪怕是上马，也就十5两啊。”
　　“是，是。”

　　朱希忠连连点头，“可是每年都有些战马，被无知的军士养死，入不敷出呀，不是吗，殿下。”
　　朱希忠的话，越说越小声，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谈话间，自己变得被动无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