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珍真情流露，捧着谢颖的脸，说道：“受苦了，小颖。你想吃什么好吃的？奶奶这就给你做。”
　　“医生说了，我喝粥就好了。”谢颖说道：“这次去医院又花了不少钱，还是省着点儿吧！”

　　“哎呀，不用你节省，你已经够懂事了。”冯玉珍说道：“我给你炖了一只小公鸡，给你烤了你最喜欢吃的烤地瓜。你喝口水，就来吃饭。”
　　不知是大病初愈，还是心情不好，谢颖始终蔫蔫的，提不起精神来。勉强吃了几口饭，就嚷着要睡觉。谢庆云把她安顿好，疲惫地说道：“我都有心理阴影了，她一睡觉，我就担心她会不会发烧。”
　　冯玉珍摩梭着孙女的脸庞，说道：“你辛苦了。我找人算过了，过了春天这道坎，小颖这一整年都会顺顺利利的。”
　　又是算命！
　　谢庆云疲倦到了极致：“妈，我爸说得对。生病了，咱就去医院；封建迷信那一套，千万不要搞。”
　　“医院嘛，该去还是去，我从来没拦着你们，是不是？但是医院给不了我安慰，我得从别处找。”
　　她们心照不宣地回避着跟婴儿有关的话题。每个人心头都憋着很多话，但是谁也不肯先说出来。
　　在睡觉之前，谢冲过来看望妹妹，谢颖还在沉沉地睡着，不知道哥哥来了。谢庆云努力撑着眼皮，询问了谢冲的校园生活，有没有跟同学闹矛盾。
　　谢冲说道：“挺好的，功课很简单。姑，听汪浩川说，他要参加一个征文比赛，我可以参加吗？”
　　谢冲是旁听生，没有资格参加比赛。但是这话对谢冲来说太残忍，谢庆云说道：“你先写着试试，能不能参加，不是我说了算。”
　　“好嘞！”谢冲手舞足蹈，就像已经拿奖了一样开心。
　　“谢冲，那天晚上，那个人为什么找你麻烦？”
　　谢庆云虽然喝多了，但一直记得这件事。谢冲早就想明白了，说道：“我找你的时候，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那个男的来问我，让我保密。他真是脑子不够用。如果他不问我，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呢；可他问我了，我反而记住他的长相了。”
　　“他没有再找你麻烦？”
　　“没有。”谢冲说道：“我刚来，他又不知道我是谁。”
　　谢庆云后悔喝多了。东海街道这边的孩子很多都是她的学生，要是没喝酒，她就会记得那个男生的长相，打探出他的个人信息。她懊恼地直拍脑门：“不喝酒就好了！唉！”
　　“姑，他就是一个过客而已。没打我，也没骂我，我当时心里不爽，但现在完全不在意了。”
　　“不行！”谢庆云说道：“虽然我喝多了，但是我记得他的眼神！他对我侄子凶巴巴的，这事就过去了？我都没训过你，他凭什么呵斥你？就因为他比你大，就可以欺负你？”

　　瘦削的姑姑，却给了谢冲满满的安全感。
　　谢冲感激地说道：“姑，真没事。要是谁在学校里面为难我，我肯定告诉你。”
　　“嗯。你初来乍到，要是有人找你麻烦，你不要忍着，一定跟我说。”
　　“你不怕别人说你？因为我是你的侄子，你就偏向我？”
　　“说就说呗！你是我的家人，我都保护不好你，那我还能保护好其他同学吗？”
　　“好嘞！姑，有你这句话，我就能在学校横着走了！”
　　谢庆云笑道：“倒不必招摇，正常走路就好了。时间不早了，快去睡吧！明天一早还得上学呢。”

　　“嗯。”谢冲刚刚出门，又折了回来：“我爸说，你每天晚上都守着谢颖，让你睡觉你都不肯。今晚换我来守着吧，你就安心地睡一会儿。”
　　“不用。我不在谢颖身边，反而睡不着。别跟我磨叽了，快睡觉！”
　　姑姑明明是个未婚女青年，却像一个熟练的、操碎了心的妈妈。
　　难怪在姑姑身边，谢颖睡得格外香甜。她早就把姑姑当成了妈妈，从姑姑身上感受到了厚重的安全感。

　　“姑……”
　　“怎么了，谢冲？”
　　“没什么，等我长大了，我会保护你的——休息吧，我走了！”
　　谢颖重新上学了。

　　小伙伴们将她团团围住，问东问西。她的另一位好朋友赵婷婷羡慕地说道：“我也想生病，那样就不用上学了。”
　　另一位小伙伴附和道：“就是就是，还能去大城市玩，真好！”
　　胡宝珠卯足了劲儿，刚要大声反驳，谢颖却好脾气地说道：“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好啦！你们看，我的手现在还是肿的！病房里面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还有小孩子哭，晚上根本睡不好。我走了两天，就想你们了。就算港城再好，可是没人陪我跳皮筋，也没有陪我踢毽子呀！”
　　小伙伴们全都笑嘻嘻的。迫不及待地拉着谢颖，到外面玩了起来。
　　朱方亭冷不丁地低声道：“要是真生病了，能玩得那么开心吗？”

　　胡宝珠当即怒目而视：“要是眼馋，你就直说，别阴阳怪气的惹人烦！”
　　谢颖把胡宝珠给拽走了：“宝珠，好好讲话，好不好？”
　　“烦！”胡宝珠暴躁地说道：“只要一看见她，我就烦！”
　　朱方亭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她的好朋友们安慰她，小声数落胡宝珠的不是。胡宝珠的斗志燃烧了起来，但是又硬生生地被谢颖给浇灭了：“宝珠，继续吵下去，对你也没好处。走吧走吧！”
　　“你不要老是让我忍！”胡宝珠急切地说道：“你看静怡姐，忍了那么多年，背越来越驼，脸越来越白……如果我是她，我肯定天天跟她爸妈吵！吵出来了，心里就痛快了！”
　　“好啦好啦……”谢颖像只小鸟一样，扑棱着两只胳膊，笑嘻嘻地说道：“在和平鸽面前，你就不要老想着吵架的事了。”
　　胡宝珠哈哈大笑。不管她怎么生气，谢颖总有办法逗她开心。
　　谢冲很快跟男生们打成一片。学校里有几个足球，虽然破烂，但总归是正儿八经的足球，而不是妹妹送给他的玩具。
　　谢冲像是找到了一件趁手的兵器，每天都在操场上玩得不亦乐乎。他在学校里遇见了几个球迷，但是他们立场不同。谢冲支持广州太阳神，但来城的孩子们都是泰山队的球迷。他们人多势众，时不时地对谢冲发起嘲讽：“瞧好了吧！广州队徒有名声，肯定不如我们泰山队！”
　　“才不是！论脚法细腻，配合默契，谁能比得上太阳神？”
　　“可我们泰山队的球员全都人高马大！要是对抗起来，一个邵延杰，能撞飞两个彭伟国！”
　　谢冲颠着球，笑道：“邵延杰是谁？我可没听说过。但彭伟国是谁，你们倒是很清楚。看来，广州队的球星比你们的球星有名多了。”
　　来城孩子气得要命：“我们了解太阳神，那是因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走着瞧，看看今年的联赛谁能拿冠军！——哼！这人不仗义！生活在鲁省，胳膊肘还要往外拐！”
　　这里的孩子都有很强的归属感，谢冲成了一个异类。但是越受到排斥，他反而越支持太阳神队。他孤独地在操场上踢球，他的技术很好，他愿意教别人踢，但是并没有人想跟他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