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南下，来到江东。那儿有很多工厂，正在大量招工。我们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应聘，失败了好多次，最后终于被一家服装厂录用了。那儿待遇还算不错，每月工资两百，包吃住，比在外面打零工强多了，我们都很满意，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理想的工作，准备长期在那儿干下去。
　　“但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发现那个工作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首先是工作时间太长了，每天要上十二个小时的班，连上厕所都限制了时间，一周只能休息半天。而且劳动强度很大，每天一到车间就开始干活儿，组长站在后面监工，要想偷懒根本不可能，工人就像机器上的螺丝钉一样，只要机器一开动，就要一刻不停地运转，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
　　“只做了两个月，我就不想干了。恰好那时家里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据说条件很不错，是个公务员，让我马上回去相亲。我正求之不得，心想嫁个好老公，少奋斗二十年，就趁此机会回去了，她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那后来呢？你们有联系吗？”鲁刚问。
　　“后来我们通过两次信。她说她在那边过得不好，想要离开。”
　　“那她离开了吗？”
　　“不知道，她当时没有说。后来我给她写过几次信，她都没有回我。我以为是她工作太忙了，也没太放在心上，再到后来就听说她失踪了。”
　　“她最后一次给你写信是在什么时候？”
　　叶芳回忆了一下，说道：“好像是 1986 年四月。”
　　“那封信还在吗？”鲁刚急切地问，他猜测这封信里可能有非常重要的线索。
　　“以前在，后来搬家的时候被我弄丢了，怎么都找不到了。”叶芳一脸懊丧地说，对此颇为自责。
　　鲁刚好不失望，又问：“你还记得那封信是从哪里寄过来的吗？”
　　叶芳神色茫然：“这个倒是没有注意。”
　　“你好好想想呢，是从江东寄过来的吗？”
　　叶芳仔细回想了一会儿，说道：“应该是的。如果是从别的地方寄过来的，就说明她没在那儿上班了，但她在信里并没有那样说。”
　　“那封信的内容你还记得吗？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叶芳努力回想了起来，“我记得她在信里说了一下她的近况，对我发了一通牢骚，说她不想在那儿干了，打算换个地方上班，别的就没什么了……哦，对了，她还问我相亲的事情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喝我的喜酒。我看到那儿的时候心里一阵苦笑，暗想：喝什么喜酒，这事儿黄都黄了，过不了多久，我还得出来打工。后来我把这事儿写信告诉了她，但是她没有回复。”
　　“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鲁刚皱眉思索了起来：从江东到宋阳，直线距离有几百公里，她是怎么到的那儿？又是如何被人杀害的？张颖最后一次给叶芳写信是在 1986 年四月，她是在当年六月遇害的，这两个月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有其他人知道吗？
　　“除了你之外，张颖在工厂里还有没有别的朋友？”
　　“有，汪露和张颖关系也不错，她跟我们住同一个宿舍。”

　　“你们宿舍总共住了几个人？”
　　“四个。”
　　“另外一个人叫什么名字？”
　　“她姓刘，叫什么我不记得了。她跟我们关系一般，平时话都很少说。”
　　鲁刚琢磨了一下，又问：“张颖在厂里有没有仇人呢？”
　　“我们老老实实上班，会跟谁结仇啊？后来的事情我不知道，至少我走的时候没有。”叶芳肯定地说。
　　“关于她的事情，你还知道些别的吗？”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那家工厂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记得，叫江东梦圆服装厂，那个名字很顺口好记。”
　　“具体地址是在哪里呢？”
　　“在江东市西郊，一个很大的工业园区里。”
　　“那个工业园叫什么名字呢？”

　　“时间过了太久，我不记得了。”
　　鲁刚让随行人员把这些信息一一记录下来，和她互留了电话号码，就起身告辞了。
　　他决定带人到江东去一趟。只是时间都过去快二十年了，不知道那个工厂是否还在。就算在，当年和张颖一起共事的人还在不在呢？这些都要打个问号。但不管怎样，他还是要去探个究竟，这是目前能找到的唯一线索了。
　　当天下午，他们就驱车出发了。到达江东的时候，天色已晚，众人找了家旅馆住下。次日一早，鲁刚跟老板打听：江东市西郊是不是有个很大的工业园。
　　“是啊，你要去找工作吗？”老板望着他问，见他五大三粗的样子，正适合干体力活儿。
　　鲁刚心里好笑，说：“不，我要去打听一个人。”

　　“哦，是去投奔亲戚吗？”老板追问道，对此很是好奇。
　　鲁刚见他一个大男人啰嗦个没完，心里大不耐烦，也懒得跟他解释，说道：“算是吧。那个工业园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我们这儿有一半的人都在那儿上班呢，提起来没有不知道的，它叫腾飞工业园。”
　　鲁刚一听，这名字倒是挺霸气。但他说有一半的人都在那儿上班，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他心存怀疑，又问：“那里离这儿远不？怎么去呢？”
　　“有点远。可以坐车去，好几路公交车都要到那里。”

　　“不坐车，我自己开车去。”
　　“那我告诉你怎么走，”老板说，把他带到门口，热心地指点道：“出门往右走；过三个红绿灯，往左拐；再过两个红绿灯，往右拐；然后一直往西，开十几分钟就到了。”
　　鲁刚听得云里雾里，谢过他的指点，就带着手下出发了。
　　开出高楼林立的市中心，越往西走，房屋就越低矮。进入郊区后，前方远远出现了一大片灰色的厂房，一眼望不到尽头。驱车驶近，发现那是一座巨大的工业园，规模至少有几千亩。
　　车到园区外面的空坝上停住，众人从车上下来，看见空地上矗立着一块巨石，上面雕刻着“腾飞工业园”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鲁刚带人走向门口的保安亭。
　　保安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大叔，身材高大，面相威严，络腮胡刮过后，露出青色的胡茬，看见有人走过来了，高声询问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鲁刚给他做了自我介绍，出示了证件后，说道：“师傅，跟你打听个事，这个园区里有没有一个叫江东梦圆服装厂的企业？”

　　若换了常人，保安多半会敷衍一通了事，但见对方是丨警丨察，哪敢怠慢，忙面带微笑地说：“园区里企业太多了，我记不全，要查一查才知道。”从抽屉里拿出企业花名册，一页一页地翻找了起来。
　　鲁刚等人站在外面焦急地等着。
　　保安翻了半天，并没有找到这个名字，一脸遗憾地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这家工厂。”
　　鲁刚有些失望，又问：“有没有跟这个名字沾边的呢？”他想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也许改了名字也说不定。
　　保安只好又低头翻找了起来。费了老大的劲儿，他找出了江东大兴服装厂、江东龙腾服装厂和江东凤舞服装厂三个勉强沾边的名字，将企业信息抄给了鲁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