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一名兵部侍郎的私生子非要到边关历练，到北关城守备麾下做了一名轻骑校尉，就曾豪气干云的到鸡冠山缴匪，更是打出旗号，只擒首恶胡峰寨首恶云云。
　　就这样，二百骑兵、三百边军步卒的剿匪队伍，刚到峰下的葫芦口，就被山上的蛮子骑兵百人队一轮冲锋打的丢盔卸甲，只带了五十多人狼狈返回，其余大多做了俘虏。
　　死伤倒是不大，因为老山峰也没下死手。最后还是大公子王平带着城主王兴大人的私信亲自到鸡冠山拜山，缴获的军马相送额外搭了50套骑兵轻甲和30套弓箭才把被俘的兵卒赎了回来。

　　其实，老烟枪李满仓每次到鸡冠山客栈主要是为了花200两银子，买一套客栈的旗子和路引。旗子呢就插在车队第一台大车上，那是来回鸡冠山的平安符，一般再缴纳50两银子的过路费都能相安无事的通过。
　　路引则是进入北关城的凭证，没有路引，守城兵卒随便给你安一个北荒探子、违禁走私的名义都不是老烟枪他们能吃的消的。
　　却说饭堂里正人声鼎沸，老烟枪带着四个儿子、三个武师护卫和初次走北荒的孙子，共九个人坐在最角落里的一张小桌。
　　九个人一张桌自然挤得不行，菜只是要了些寻常吃食，估计是看到三位武士脸色有异，老烟枪才破例点了个酱牛肉，而九个人呐，只要了一坛酒。
　　“小馒头，咱们这行挣得是辛苦钱，跑江湖要吃的了苦，不是爷爷抠门，而是咱们明天要过鸡冠山，不能放开吃喝。等到了城里，把货卖到商行，咱们这趟生意就做成了，到时再享受不迟”。
　　“另外啊，咱们跑江湖的眼睛要亮，就比如说这客栈这么贵，为啥爷爷每次都得在这里歇脚啊？”老人有意考校这个初次出门的小孙子，手里拿着烟袋，笑吟吟的望着他。
　　绰号小馒头的少年无奈的低了低头说：“不知道，还以为是这一趟走了近两个月，累得不行，您老想犒劳一下大家，谁知是住柴房，吃的也未见好，”说者少年偷眼看了看爷爷，没敢再往下说。
　　“哈哈，娃儿，这客栈可以说是咱们跑货人平安符，就是这平安旗和路引就必不可少，贵是贵了些，可是值啊。”老人拿鞋底磕了磕烟袋继续给孙子上课。
　　“爷爷这三十年混下来，当初多少和咱一样去北荒收兽皮的到现在还有几个啊。当年，王老哥是我们走皮货行里手底下最硬的高手，一身功夫相当了得，可还不是一样撂在了北荒，给那北荒蛮子套住头颈和手脚，半分功夫使不出来，连人带货都没了影，连尸首啊，都没找回来。”说者老人喝了口酒，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还有大通商号的少掌柜，人家是富庶家族，家中长辈还有在朝为官的，不是一样在鸡冠山折了手。说一千道一万，就是咱们得守规矩，银子是咱挣得，可是不能咱自己花啊，要不着这银子你就不一定花的着。”
　　“诶呦喂，我就说吗，还有人好好的上房不住，那么多人非要挤柴房，肯定是你这老家伙到了，挣了那么多银子不花，想带进棺材吗？”

　　说话间，一身红衣的老板娘笑着飘了过来，重重的把一坛酒放在桌上，惹的胸前两座巍峨不禁都跟着颤了几颤，几个儿子和武师都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老板娘好，生意兴隆啊，”老烟枪和几个儿子马上站了起来，拱手行礼。
　　“好什么好，你多花银子我就好，不花银子我就不好，下次再这么抠门仔细我给你撵出去，呦，老家伙，这是你孙子，好白净的娃儿啊“说着在小馒头脸上捏了一下。
　　“嗯，这是我孙子，叫小馒头，跟我第一趟出门跑生意，以后老板娘要多多关照啊。”老烟枪恭谨答道。

　　“嗯，这么俊俏的娃儿，还叫小馒头，果然是白白嫩嫩的，姐姐啊，最爱吃馒头了，以后别学你你爷爷，攒着钱不花，老铁公鸡一个。”
　　少年闻言不禁涨红了脸，不知如何作答，连双手都不知道放到哪里。
　　老烟枪陪着笑：“老板娘，这酒......？”
　　“算了，这些年老家伙们越来越少，你也不容易，送你了。”
　　老烟枪再次拱手行礼：“这不合适，哪能让您破费呢，这一坛酒还是、还是...”
　　“只当是请这娃儿喝的”。苏晴咯咯笑着翩然而去，临了还不忘用力拍了下小馒头的屁股。
　　“一坛普通的高粱在这客栈可是要十两银子！”一位武师恭维说道：“这就是有名的花蝴蝶苏晴，老爷子真有面子，不过、不过，可不像传闻说的那样、那样啊。”
　　嗯，老烟枪呼出一口浊气落座，浑浊的双眼闪出一道精芒，仿佛回到了那个当初白雪漫天的时候。
　　“二十多年了，老板娘那时还是个小姑娘，刚开店，我也是第一次在这住。对了，也是这个时节，冬天，那血像水一样从脖子里喷出来，落地就结成了冰。”
　　“她就像今天一样，穿着大红的衣服，再自然不过的把手从一个蛮子的脖子里抽出来，一个、一个又一个，好像有六七个，然后她走回屋里，对我笑了笑，老哥哥来点什么酒啊？我这儿有上好的高粱。”
　　“当时啊，血就在粘在那红色的袖子上，还在一滴一滴的流......。”讲到这，老烟枪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算了，不说这些，娃儿，你看。”老爷子又压低了几分声音，“最中间的两桌都是大商号的商队，跟咱们一样，不过人家有官面身份，跟北荒也有官面背景，做的都是走私的大生意，盐铁、军器、马匹，这种人不能惹，他那几个护卫其实都是边军。”
　　“你再看，他们边上的两桌是贩药材的，左边那个老头是“药匣子”，现在算来是为数不多的老人了，他们主要从北荒收雪莲花、老山参、雪熊胆等名贵药材。护卫身上背的匣子里面就是最名贵的药材，从不离身，只要这个匣子在，其它药材都没了也稳赚不赔。”
　　“至于那边吗，是专门给人当护卫的，这种人在这里最多，从南到北一趟，信奉拳头硬就是硬道理，给人卖命出力，这种人死的最快，赚的多，花的也快。”
　　“有银子就在客栈里喝酒、赌钱、找女人快活，没钱了就跟商队去北荒当护卫，抢劫、杀人的活也接，不过一般不动咱们贩皮货的，嫌太麻烦。小馒头啊，你看他们是不是吆五喝六的喝酒划拳很威风是不是啊，其实啊，这种人最好对付，爷爷教过你的，咬人的狗啊”。

　　“它不露牙”，小馒头笑着接口道。听的老烟枪老怀大慰，频频点头。
　　“看，最右边角落里带皮帽的都是北荒人，是到北关城做生意的。”
　　“啊，蛮子，那不是敌国吗，他们怎么敢？”小馒头一脸诧异。
　　“孩子，人活着啊，不饿肚子才是第一件事，饿死穷死都是死，没钱任你是谁都没用，能赚钱就行，管你是荒人是南人。这次咱们到了北荒不是也一样，也有北荒的朋友帮咱们收皮货吗，荒人也没说一见咱们就非得拔刀子干他娘的，是不是。

　　所以说啊“敌意是有。不过啊，在咱们这鸡冠山一样，南人北人从来不会分的清，这里的人也不在乎，边民的生活历来如此，不管是北荒还是南庆，谁能给我饭吃，我就是哪的人，谁抢我的饭，管他是南人、荒人，都得死，这就是边民的生存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