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例精神病少年和冷漠医生的故事》
第5节

作者: 梦花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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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说,哪里不舒服。”

  贺予这样想着,觉得有点好笑。
  谢清呈见他半天不答,嘴角似乎还带着些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神更冷了些:“说不了?”
  “……”
  他错了,不是医生问病人。
  这语气简直是丨警丨察审犯人。
  贺予叹了口气道:“没有。”
  “那就说。”
  “我觉得在国外不太适应,而且我喜欢编导专业。您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巧,这您让我怎么解释?”贺予笑着说,性子仿佛很耐,“我又不是算命的。”
  “你喜欢编导?”

  “是的。”
  谢清呈没有再问更多,因为他的目光被贺予端着的“火腿鸡蛋炒疙瘩”给吸引了。
  谢清呈皱起眉:“……什么东西。”
  贺予很想把盘子丢在谢清呈那张仿佛别人欠了他一个亿的面庞上,然后附赠一句关你什么事?
  但是碍于谢雪在场,所以男生还是对她的哥哥礼节性地笑了一下,说:“扬州炒饭。”
  谢清呈端详了几秒钟,冷着张爹脸:“围裙脱了,我重做一份。”
  “……”
  “你这些年在国外怎么活下来的。”

  “……点外卖。”
  谢清呈看他的眼神就更犀锐了,带着些责备。
  贺予在这样的目光下,没来由地觉得这种感觉很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别墅新修剪的绿茵地上,谢清呈低着头看着七岁的他,凛冽的眼神好像能把他的心脏都检视剖开。
  那一天还是贺予的生日,一群孩子在贺家偌大的别墅里玩耍,孩子们玩得累了,就在湖崖边的白砂石地上聊天,讲自己长大了想干的职业。
  “我长大之后要当明星!”
  “我要当科学家。”
  “我要当宇航员!”

  有个小胖子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但又不甘示后,左看右看,正好看到管家带着一位年轻的医生从前院穿过。
  绿茵茵的草坪,湛蓝如洗的天空,年轻医生怀里抱着一束为了拜访主人而买的捧花,开到灿烂的无尽夏绣球花被淡银色的绸面纸裹着,搭配银柳和重瓣鲜玫瑰,花束上还别致地覆盖了一层点缀用的薄纱。
  谢清呈一手抱着花,另一只手则很随意地插在衣兜里。他穿着干净合身的实验室制服白大褂,胸前别着两支圆珠笔,因为没有在正式工作,他的衣服是敞开的,露出里面铅灰色的衬衫,还有被休闲西裤包裹着的匀长双腿。
  小胖子看呆了,过了一会儿,伸出短短胖胖的香肠手指,指着谢清呈,声音很响亮:“我要当……我要当个医生!”
  忽然风刮得紧了,而卖花的商家包装的他妈太不用心,这风居然把谢清呈怀里花束上的纱巾吹开了,白纱一下子飘在了草坪上空,又于风停时堪堪然落下。
  小孩子们齐齐仰头看着那块白纱,而那白纱最后不偏不倚,落到了唯一兴趣缺缺的贺予跟前。
  “……”贺予虽然不喜欢家里这些经常会出现的医护啊,药代啊,还有科研员,但他习惯了彬彬有礼。所以他还是低头,拾起那方柔软的纱巾,走过去——

  “医生,您的东西掉了。”
  他仰起脸,正对上一双瞳水淡漠的眼睛。
  大夏天的,却让那时候正在学唐诗的贺予莫名其妙想到了一句话:“雪声偏傍竹”。
  谢清呈低头接过轻纱,实验室制服随着动作微微吹拂,像是白鹤化成了妖魅后的羽蜕。
  “谢谢。”
  这个时候,贺予忽然从他袖口间闻到一股淡淡的药水味道。

  有研究表示,人与人之间的感觉如何,有很大一部分取决于对方身上的气息。
  意思就是,如果一个人正好散着你所喜欢的体香,那就更容易让你一见倾心。而如果那个人身上的气息让你觉得讨厌或者害怕,那么你们的未来关系恐怕就不会有什么良性展。
  贺予不喜欢谢清呈的气息。
  冰冷、坚硬,像是他从小到大吞下过的无数苦涩的药片,打针之前擦在皮肤上的酒精碘伏,苍白冰冷无人陪伴的病房里弥漫的消毒水味。
  他几乎是对这种味道有本能恐惧的,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可是肩膀却被管家伯伯搭住了,管家笑着和那个让他浑身不适的医生大哥哥介绍:“谢医生,这位就是我们老板的公子。”
  谢清呈正准备移开的目光停了一下,眸色幽深,凝视着贺予:“……原来就是你。”

  那眼神没来由地让贺予联想到手术刀,锋利异常,让贺予有种自己的心会被他剖开来放到显微镜下的异样感受。
  年轻大夫说:“第一次见面。以后你的病,可能就会由我进行治疗。”
  贺予恐医,温和的女医生都让他抵触不已,何况是这种浑身上下都散着严肃寒冷气息的夜叉,八岁的孩子登时浑身不适,为了维持风度,勉强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走。
  这一幕偏巧给露台上的母亲看到了,吕芝书女士当晚处理完公务,就把儿子叫到书房内,铺着祖母绿绒布的茶桌上摆着一杯温度合宜的热可可,她把热可可推给了贺予。
  “今年那个谢医生,你见过了?”
  “见过了。”贺予家教森严,在母亲面前也一板一眼,并不那么亲近。
  吕芝书对这变态儿子很失望,她那时候已经生了二胎,二宝虽然没有长子聪明,但至少可爱嘴甜还健康,所以她完全只向着次子。至于对贺予,她说话就几乎没什么耐心:“他叫谢清呈,以后就是你的私人医生了,他每周都会来我们家给你看病,你一定要好好配合,如果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也可以随时请他过来。”

  “嗯。”
  吕芝书看着眼前才八岁的男孩这样沉稳,总觉得心里有些憷,为了消除这种难受的气氛,她叹了口气,稍微逗了逗他:“贺予,谢医生是和我们家签了卖身契的,如果他不能把你的病治好,那他就会沦为我们家的长工,全年无休,没有工资,连老婆都不能娶,你懂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很明白。”
  “意思就是如果你不配合,让他的治疗效果打折,耽误了他恢复自由身的时间,害他以后娶不了老婆的话,你就得对他负责,养他一辈子。”

  贺予那时候太小了,虽然早熟,但毕竟只有八岁,所以还是被震慑到了。他立刻抬头:“我能和他解约吗?”
  “不能。”吕女士这几天赶飞机的时候热衷于看民国苦情宅斗剧,转念一想,居然还补上一句更损的,“而且没准他要求的负责方式,是要你来当他老婆呢,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给人做童养媳也挺好的。”
  贺予那时候对情爱之事毫无好奇,懒得涉猎,因此还不知道这片土地的婚姻只限于男女,听吕女士这样一说,心理阴影更重了,有段时间连噩梦里都是谢
  清呈的身影:“不行,我不喜欢你……我不要和你结婚……!”
  这个梦魇直到半年后贺继威听闻此事,才被打破。
  贺继威当时臭骂了自己老婆一通:“你和孩子胡说些什么?”
  又骂贺予:“这种话逗你你也信?平时的聪明劲去哪儿了?你是男的,谢医生也是男的,什么你要和他结婚对他负责,你脑袋装了一个太平洋的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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