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Q的天空》
第7节

作者: 那年花香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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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远古时期,这里曾经水草丰茂,景色怡人。一日清晨,村里的一位老学究登东山漫游,当他游兴散尽,正欲归家之时,却见到了这样一幅神奇的景象:西山紫气万千,霞光四溢。老学究正自诧异,却见一条金龙从西天跃出,径直向村里飞来。顿时,村庄雾气袅袅,金龙便神奇的消失在了那雾气之中,不复再出。老学虽究饱读诗书,但这样的事情却也闻之未闻,谁知今日却有幸亲临,当是三生有幸。他轻捋长须,喃喃自语:卧龙于此,当宝地也!老者回去之后,便把这事告诉了族长。族长又约集族人商量此事,大家一致决定,在村里建一座庙,以求金龙护佑,并决定给村子易名,曰:卧龙川!从此,神龙便长卧于此。这个故事,在卧龙大地广为流传,世代不息。但自从他们的先人——那位老学究之后,谁就再也不曾亲眼见到过那条金龙了。

  “也许只是个故事吧?”许多年后从南方打工回来的几个后生提出这样的疑问时,总会招来父亲或者爷爷们的大声斥责:“放你的个屁!”
  对于这个故事,俆孙氏是深信不疑的。这位生于民国十年的乡下女人,十六岁时就嫁给了无依无靠的徐永福。不觉间,四十几个春秋已匆匆过去。
  今天,她和往常一样,打理好了家中的一切事务后开始做饭。当老太太将半锅包谷面糊糊做好后,却仍不见永福老汉回来。俆孙氏有些心急,就先自己盛了一碗,胡乱地吃了起来。
  “妈,我大来了没有?”俆孙氏听见大儿子徐兆吉在门口大声地问。
  “没有,他吃过午饭就开会去了,你没见他吗?”
  当徐兆吉吸着一根旱烟走到厨房的时候,俆孙氏才拿过清油灯盏,让儿子点起。

  “你吃了没有?”老太太关心地问。
  “嗯。”
  “娃娃们呢?”
  “子文和子武都写字着哩,霞霞和她妈妈走兆庆家里转门子去了。”
  兆庆是兆吉的一个远房兄弟。
  “哎……”老太太的语气中明显地表现出对大媳妇子的不满:“一闲就知道转门子,说闲话——”

  “妈,兆祥两口子还没有来吗?”兆吉赶忙将话题岔开。
  俆孙氏一生给永福老汉生了三个娃娃,女儿徐秀兰早在十几年前就嫁到离卧龙川二三十里之外的马粪沟去了。大儿子兆吉现在已经做了三个娃娃的先人。小儿子兆祥因为比他的哥哥姐姐小着许多,所以去年腊月才刚刚结婚。这几天闲着,俆孙氏便叫兆祥领着媳妇转丈人去了。
  “嗯,二月二去的,今天已经初六了,还不见个信息,不会出了什么事吧?”俆孙氏听大儿子提起这事,越发焦急起来。
  “吗呀,你就别急了,说不定他们在娘家天天吃肉着哩。”徐兆吉慌忙安慰道。
  俆孙氏听兆吉这么说,也就不再言传,便站起身开始洗锅。当她洗完锅,把剩饭盛在两个大洋瓷碗里后,却仍不见老汉回来。
  “你赶紧出去叫叫你大,我急得不成了?”俆孙氏催着儿子。

  “嗯。”兆吉一边答应一边起身匆匆向门外走去。
  “大诶——大,吃饭哩。大——大诶,吃饭来嗷……”兆吉走出大门,站在门口的小坡上就撕开嗓子吼了起来。
  “文文他爷,吃饭哩——嗷,吃饭哩呀——文文他爷……”俆孙氏也迈着小脚走到坡上,大声地喊叫。
  “爷爷,吃饭咾哦——爷,吃饭咾哦……”这时,兆吉的两个儿子子文、子武听见奶奶和父亲的叫声,也跑到自家的大门上一遍一遍地叫了起来。
  三代人的喊声,顿时划过寒冷的夜空,温暖的飘荡在卧龙川的上空。

  七八分钟后,一家人却仍听不见半点永福老汉的回应。先是兆吉停了下来,接着是子文、子武也停了。
  “他大哇——他大哟——死老汉哎——”俆孙氏一个人又闭幕式的叫喊了三两声后,也终于歇了下来。
  “文娃,武娃,乖娃娃们赶紧到屋里去,外面冻着哩……”俆孙氏心疼地向两个孙子说。
  “哦。”子文、子武两兄弟跑着到自家屋里去了。
  “吉娃子,你赶快把你大的羊皮袄披上到队部寻你大去,我的心怎么咚咚地跳的不行了。”俆孙氏愈加焦急。

  “嗯,我这就去看一趟。”
  日期:2012-02-09 16:41:27
  “咩——咩——”当兆吉披着父亲的皮袄正要向外走去时,却听见了几声羊的叫声。兆吉看时,却见父亲已经赶着几只羊回来了。
  “快,把牛圈门打开。”永福老汉向儿子大声地说。
  牛圈里的牛自从一九五八年“大跃进”的时候被“共产”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养过。二十几年后,没想到这里却迎来了几只生死未卜的羊群。

  “哎,大呀大,你怎么把这些害人货赶到咱家来了。就是他田耀祖按成分分,也轮不到我们啊,我们可是代代贫农呀……”徐兆吉见父亲将几只羊赶了回来,带着几分责备的口气嘟囔道。
  永福老汉并不做声,只是将羊往牛圈里赶。看着所有的羊都进圈之后,他才关好了圈门,向厨房走去。
  俆孙氏赶忙将炕桌放到炕上,端上两大洋瓷碗包谷糊糊和一小碟咸菜:“呵呵,他大,赶紧吃饭。”
  永福老汉不说话,自己在脸盆里倒了些水,洗了一把脸之后才到炕上吃了起来。
  “大,我和我妈还有娃娃叫你哩,你怎么没应声呀?”兆吉屁股搭在炕沿上慢慢地问。
  “我一答应羊都跑了怎么办?”永福老汉边吃边说。
  “大,你把羊赶到咱家做什么哩?要是一夜之间死光了怎么办呀?”

  “不死了,不会死了,全都是好羊了。”永福老汉不由得说出了五十多年前北山郭寿存老太爷说过的话。
  民国十三年,孤苦伶仃的徐永福到北山一家刚刚靠走乡串村的货郎生意置办起家业的富户郭存寿家做长工。也是在正月时节,一场羊瘟席卷了整个定水大地。当成批成批的羊群一夜之间死去的时候,“谈羊色变”的地主人家便开始以最低的价格将羊贱卖出去。
  奇怪的是,郭存寿老汉不但没有这样做,反而以倾家之资,将经历瘟疫的所有羊群收了回来。
  那天傍晚,在淡淡的清油灯下,他的婆娘担忧地问:“掌柜子,这么多的羊要是一夜间死光了怎么办?”
  正在炕上吸着水烟的郭存寿老汉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说:“不死了,不会死了,全都是好羊了。”

  果然,从那天起,郭家的羊就再也不曾因为瘟疫死去过一只。
  一年之后,这位常年漂泊在外看尽世人脸色的卖货郎终于迎来了人们尊敬的一声称呼:郭老爷。
  此后,在短短的几年里,他用这笔“羊”财广置田地,造屋修堡,终于成了和卧龙川的程炳德,南山的牛忠平起平坐、富甲一方的大财主。
  这件事情,对于徐永福而言,成为一个总也挥之不去的梦,时常在他的脑海之中泛起。
  谁知五十几年后,同样的事情竟然又在他的生命中不期而遇。

  当然,他也不奢望自己像曾经那位传奇式的郭太爷一样,显赫一时。但是,他总感觉世道已经渐渐地变化了起来,所以当会议散去之后,他终于做出了这个重大的决定:将队上仅剩的几只羊留到自己家里来。
  “你大瓜了,瓜(老糊涂)了……”俆孙氏见老汉回来,乐呵呵地说。
  在她的心里,这些大事情男人们决定就行了,只要人平安就比什么都好。
  日期:2012-02-09 21:32:57
  (承接上文,故事继续……)

  第二天,当温暖的太阳再次用自己伟大的力量赶走了聚集一夜的冷气后,卧龙川再一次迎来了一个温暖的日子。
  “妈,我回来了。”
  “啊呀,怎么才来,把我急死了。”正在打扫牛圈的俆孙氏一听见小儿子兆祥的声音,立马就咧着嘴笑呵呵地跑出来。
  “你媳妇哩,她怎么没有来?”
  “她妈病了,荷花在家陪她妈哩,我怕你急,就先来了。我丈人说让她过几天再回来。”
  “应该的,应该的,过两天我们两个再专门看你姨娘去。哎……”俆孙氏——这位善良的乡下女人发出了一声同情的叹息。
  “我大哩,到地里去了?”兆祥问。

  “瓜娃娃,地里还冻着哩,到地里去干什么?”俆孙氏慈祥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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