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弓蛇影啊，韩禅现在切身体会之后，才明白这个词的确挺可怕的，纵然知道那些蛇不可能爬进来，因为有李双子在门口撒了据说能驱蛇的药，但韩禅还是觉得全身麻酥酥的，就好像蛇已经爬到他身上了似的。
　　韩禅和李双子轮班守夜，韩禅从来没熬过这么累的夜，整个人都是紧绷的，一时不敢放松，直到天亮的时候才稍稍眯了一会儿。
　　此日清晨，韩禅看到褚锵从女人的房间里走出来，两人一起去车上拿洗漱用品，顺便看看太阳的情况，女人一直没见过太阳，韩禅也就没提，太阳现在是个废人，不宜让他暴露，免得要是真出了什么状况，还多了个累赘要照顾，场面真是乱起来，恐怕照顾不了他的周全。
　　好在，太阳在车里睡得挺好，褚锵的车的确不错，后排座位放平之后就是张床，比韩禅他们睡得床还要舒服，只是一动不动，鼻息也很微弱，身上仍旧是那赤红色，韩禅一直希望他有所好转，半夜做梦都梦见太阳变成了正常人，现在看来，还是自己一厢情愿，世界上果然没那么多奇迹。
　　褚锵一边找洗漱用品一边打哈欠，两个黑眼圈都快掉到腮帮上了，韩禅推了他一下，揶揄道：“怎么样？大姐的味道好吗？”
　　“什么大姐？人家叫美娇！岁数也没比我们大多少，比我大三岁！”

　　“女大三抱金砖啊，你想得还挺远！”
　　褚锵被逗得不好意思了，别别扭扭道：“少特么扯那些乱七八糟的，我狗屁都没干，就在地上睡了一宿，那个破地，硬邦邦的，还铺着草，差点儿没扎死我！”
　　韩禅听完咋舌，心说这美娇家是什么条件？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搞得跟古代似的，拿茅草铺床？正好褚锵弯腰拿东西，韩禅一看，这货确实没撒谎，身上扎了好几根稻草。
　　两人拿好东西回到院子里去洗漱，陈仙嘟囔着怪他们没拿点吃的东西回来，美娇还没睡醒，主人没起来，客人也不好自己去找东西吃，只能在这儿干瞪眼。
　　褚锵把牙刷塞进陈仙嘴里，“大早上起来你先歇会儿，把嘴闭上一会儿！哎，帮我揪揪后背上的草啊！扎得我太难受了！”
　　陈仙一边刷牙，一边含混不清地嘟嘟囔囔，顺手摘褚锵背后的草，可摘着摘着，陈仙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盯着那草看了半天。

　　李双子也好奇地凑过来，将草棍举起来放在太阳下面。
　　一般的干草都是黄色，这根也不例外，所以韩禅刚才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在太阳下面一照，韩禅不禁叫了一声。
　　“这草怎么这么红？就像里面有血一样！”
　　“不是像，”陈仙喃喃地说着，完全忘了还在刷牙，牙膏沫喷了韩禅一身，“就是！这也不是草，是蛇！”
　　“什么玩意儿？是蛇？”褚锵难以置信地怪叫一声，捏起了草棍端详半天，“这要是蛇……”

　　褚锵起初是怀疑，摆着一脸“绝对不可能”的表情，但很快，他明白陈仙这话是什么意思了，借着阳光，褚锵看到了小小的蛇头，还有眼睛，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两粒芝麻，褚锵的表情一下就变了，变成了恐慌，捂着嘴忍不住干呕起来。
　　如果这是蛇，那就意味着，他昨天晚上在……瞧那密密麻麻的样子，怎么也有成百上千只！褚锵就在那么多只蛇的尸体上面睡了一夜！
　　“呕……”褚锵一下吐得天崩地裂，陈仙却不客气地拎起他的领子，低声喝道：“闭嘴！别打草惊蛇！”
　　韩禅抽出一张纸巾直接堵在褚锵嘴里，将他拽进房间，眼看美娇的房间里没有动静，韩禅关上门。

　　“听我说，”陈仙脸色凝重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有这么两件事儿不对劲儿！”
　　第一就是褚锵背上的茅草，这和陈仙听爷爷说的关于百藏的记载有些像。
　　听说，古代有种能吸引百藏出来的方法，这百藏一旦冬眠之后，对什么都不敢兴趣，唯一能吸引它的，就是交配对象。但是百藏本身就很难寻，要是能找到一条百藏，谁还会费力用这条去吸引那条？所以，人们就想到了替代品。
　　百藏和大部分动物一样，是靠气味来寻找交配对象的，于是就有人想到用几种毒性各异的蛇来调配出与百藏相近的气味，用这些蛇的气味来熏人，熏入味之后，用来引百藏出来。不过至于为什么一定是要人，据说一方面这东西必须是活物，用死蛇肯定是没戏，一方面主要就是因为人比较灵活而且好控制。
　　做这种事儿的都是虫语者，家族里面选出心甘情愿奉献的死士，因为如果一旦真的找到百藏，被发现不是交配对象，估计会被百藏咬死吧。

　　褚锵这回是毫不知情被当成了替罪蛇，冤不冤枉暂且放在一边不提，反正从这一点就足以看出这美娇心狠手辣，而且还有点儿手腕，远比韩禅最初想象中的柔弱女子难对付多了。
　　听完这话，褚锵欲哭无泪，就问陈仙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他身上的味道熏掉。
　　“当然有了！我们陈家世代行医，这点小事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不过，”陈仙显摆完了之后，一梗脖子，摇头道：“不行！”
　　“为啥？”
　　“这味道好不容易熏上的，还能派上大用场！”
　　褚锵一听，这是要拿自己当诱饵的意思。
　　“我们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儿，顺藤摸瓜，看看这个美娇接下来要搞什么把戏。”
　　陈仙说完之后，将目光投向韩禅，在这几个人里，韩禅显然是最靠谱的那个，陈仙早就不知不觉间拿他当头儿了，这是想要征询他的意见。

　　“在这之前，还有件事儿，”韩禅拧眉思索许久，轻声沉吟道：“我想见见那个神婆，我总觉得，那个人不对劲儿。”
　　陈仙和李双子听完也连连点头。
　　不得不说，这个神婆知道得有点儿太多了，他俩都怀疑这人应该也是个虫语者。
　　虫语者分散各地，在各个城市或者村落里担任着不同的行业，古代有些是打仗的武官，有些是行脚的郎中，还有些靠虫子去航海、挖矿，现代呢，有陈仙他们这种比较传统行医化身成开诊所的，有像李双子这种喜欢用虫子来洞察别人命运就靠这来算命的，还有杨青森那种，试图用虫子来研究生化产品的。
　　反正所处的地方不同，生活得久了，渐渐就摸索到了用虫语者的能力来换口饭吃的门路，要说这神婆是用虫子来给人治什么邪病，韩禅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另外一方面就是，美娇知道的这么多，她都说是从那个神婆嘴里得知的，但是神婆真的会告诉她这么多？包括她怎么用火把蛇毒转嫁到别人身上、又怎么用小蛇的干尸来熏诱饵？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神婆偏要把这些密不告人的法子教给美娇，未免有点儿太倾囊相授了吧？
　　还是那句老话，韩禅不相信什么人会干没由来的事儿，神婆必然是另有所图从中间牟利，说不定，她是在利用美娇帮她自己完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好啊，”陈仙率先应允，“我倒想看看那个神婆都知道些什么，就她知道的这些东西，我倒怀疑她有可能是我们这一族的人，不然不会知道百藏和用蛇熏人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