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生林见胡睿眉头都竖起了，嘴唇往上翘。他知道自己戳中了胡睿的软肋。
　　“真替你不值。不过对于一个不会思考，给人牵着牛鼻子走的人，熬到现在也是奇迹了。”

　　颜生林发觉胡睿每句话里都是话中有话。颜生林捋了下这黑珍珠的事情。他发觉自己真是一直让人牵着鼻子走，似乎那个人知道自己有另一颗黑珍珠。
　　“胡睿，你就是郝新卿的走狗。你这些话不也是从郝新卿那个多管闲事的婆娘里听来的。”
　　“说多无益。现在我唯一能帮你的就是帮着捡好行李，然后送你上车。对了，作为几天的大学同学，说不定往后山水不相逢，我私人给你５０元。”
　　胡睿从口袋掏出钱来，塞给颜生林。颜生林狠狠瞪了他一眼。胡睿胆怯了，便没再塞了。颜生林是不会接受嗟来之食的。
　　“你几个小时说，一个人即将要赴刑场是什么意思？是你陷害我。”

　　颜生林恐吓胡睿，期望能套出话来。
　　“我就是觉得你之前的样子就是要给人骗了。也没别的藏着掖着的。”
　　“你一定知道。”
　　颜生林上前瞪大眼睛，似乎要吃了胡睿一样。
　　“我听说孙熙是一个心机女，还有那个方雨。两个人跟她们宿舍里的同学都闹翻了。上次，我还见到孙熙踢死一只猫。这样的女子心肠那么歹毒，算计你给开除，是便宜你了。”
　　“这不可能。我敢对天发誓。”

　　颜生林对孙熙一片好感，对着胡睿的话，他完全不信。他判定是胡睿故意诬陷。
　　“你好好当你的狗吧。我就没眼看了，也没机会看了。”
　　颜生林做出送客的姿态，胡睿只好走开了。之后，张聪明来了，说了些安慰的话，也走了。颜生林彻底绝望了。他收拾好行李，便打算走了。
　　颜生林背着行李，站在校门口很久。他期望孙熙能来目送他。但这就是幻想，痴人做梦。他又幻想谭杰士能给他一个安慰的电话，也没有。他又期望郝新卿能来送他，也没出现。
　　真是世态炎凉呀。谁会去送一个给校方正式下通知给开除的人？颜生林也觉得自己的期待很白痴，很傻帽。但，他还是把放入口袋的手机来回掏出来，不求有电话来安慰，起码有个短信的念想，都没有。至于说盼望奇迹的出现，就更别想了。

　　于是，颜生林带着耻辱，噙着泪，像丧家之犬一样钻进了公交车。
　　果然，有人来送颜生林了。只是颜生林背后没长眼睛。在颜生林刚钻进公交车时，那个人就出现了。他站在大树阴影下，向着消失在眼界的公交车微笑地挥了挥手，然后做出了胜利的手势。
　　颜生林上了车，看都不敢看南江大学。背后就是他的耻辱。坐在硬邦邦的塑料座椅上，头埋在黄橙色的扶手上。他听着公交车回荡的《英雄无悔》的歌曲，眼泪毫无规律在摇摇晃晃的车厢中滴落，他擦了擦眼泪，悲伤地抬起头环视了车厢。突然，他胃部不舒服，一下子便稀拉哗啦吐了。
　　这时，车又来了一个急刹车。颜生林整个人都冲出了座位上，头正中撞到铁杆上。
　　“唝”一声，颜生林全身都是呕吐物，头部也起了脓包。他十分担忧车厢里齐刷刷的眼睛转向他的身上。他知道自己够倒霉了。但是，事情却跟颜生林没跟想象得一样。车厢除了隆隆的发动机声和呕吐物发散在空气中的奇臭味儿外，没一点的变化。
　　我就是一个没用的，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这是一个冷漠都让人想到残忍的世界。颜生林艰难站起来，一手紧紧抓着行李，一手悲凉地按了近在咫尺的下车的红色按钮。
　　飞驰的车一下子就停下来了。颜生林再次摔倒了。一手直直撑到灰色的车地板上，弄得一手脏兮兮奇臭无比。
　　颜生林艰难起身，不敢伸手摸周边的座位或是扶手。他垂着头，一手抓着挂在肩膀上的行李，打算要下车。但下车门一点动静。他下意识看了看司机位。
　　满脸横肉的男司机从黑不溜秋的座吧垫上愤怒挪着屁股，把黑脸对向颜生林。
　　“小子，给我扫干净，再下车。不然的话，我会让你的屁股开花。”司机说后，扁了下嘴巴，站了起来。
　　颜生林没说话，心里害怕这凶神恶煞的司机揍他，于是他极不情愿将手黏着的呕吐物往自己白色的有补丁的圆领衬衫惧怕地摸了又摸。颜生林的样子就跟受了很大委屈的猪八戒一样。但他还是在惧怕的心态下，艰难拿起车厢里的扫帚和扫斗，噙着泪慢慢地扫起来。
　　“我最讨厌在车上呕吐的人。一看你就是一个乡巴佬。车都没坐过。你给我扫干净来。”

　　男司机充满蔑视又看了颜生林一眼，随后却自己还往车厢吐了一口痰，指着那口白色的痰大声说：“赶紧的，还有这里，我可不想耽误到下一站的时间。”
　　颜生林敢怒不敢言，继续扫着。他瞪大眼睛偷瞄了下这个可恶的男司机，又摆出无辜的眼神扫视了车厢上的乘客。个个只顾着捂鼻子，袖手旁观的模样。颜生林领受这莫大的冷漠，只能顾着车厢地板的呕吐物。
　　这就是人情淡薄的社会。歧视遍地开花的时代。颜生林屈辱地低下头继续扫着。
　　“哈哈哈，哈哈哈。一看你就是给魏主任开除出校的人。给我滚。”男司机一手指着车外，一手叉腰，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
　　颜生林赶紧抓上行李，像一只惶恐不安的老鼠般，跌跌撞撞下了车。
　　“乡巴佬，行为低贱。”
　　颜生林带着羞辱的话到了一颗白杨树旁哭了。

　　“我该去哪里？”
　　颜生林惶恐呆滞望着天边的火烧云，突然发觉自己处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域，眼前只有一条河，不知深浅的河。他拿出手机却不知打给谁？举目无亲呀。他不敢给颜运石打电话，更不敢回家。天地之大，哪里才是他安魂之地呢！
　　“我不能不明不白地走。死也要死得明白。”
　　颜生林鼓起勇气，拨打了孙熙的电话。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颜生林又拨打了方雨的电话，也显示已关机。

　　这时，天下起了蒙蒙细雨。
　　“天呀，下吧。最好把我冲走，冲到一个没有阴谋没有痛苦没有委屈的地方。”
　　颜生林仰天长啸。
　　“哈哈哈，颜生林我知道有个地方。那个地方的名字叫天堂。”
　　颜生林绝望看了看不知名字的河。
　　“这里或许能安慰我惊怕的灵魂吧。”
　　颜生林再次看了看笔直的白杨树，再回头看着这安魂的河。

　　“胡睿，那个贼呢？”郝新卿在电话里追问胡睿。
　　“找安魂的地儿了。”
　　“别开玩笑。”
　　“骗你，我不是人。”
　　“你现在在哪里？”

　　“跟谭师兄在一起。”
　　“我警告你，我随时也能让你滚出校门。”
　　“我在医院呢！颜生林，这个小子真是个孬种，竟然跳湖了。好险有人路过，不然我眼前就是一具死尸了。”
　　“太绝情了。竟然要逼死颜生林。现在你把电话给谭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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