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你的哭,啊不不,你没哭。我当时明明看见你是在做眼保健操,哪里哭啦?”
“啊呸。其实,对你讲这么多,有的是该讲的,有的是不该讲的,目的无非是想让你对我这里有个更全面的了解,好让你决定来不来我们公司工作。”
“来来来,现在就来。”
“现在?!”丹妮惊讶,满眼感激地望望天仁,“你还是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再说,我也要向上面打个报告,要上面批准啊。”
“要不,我明天就来。”天仁的心又悬了上去。
“那我们今天就先谈到这里吧。”丹妮起身为天仁开门,待天仁快出门时,又小声说,“知道我为什么愿意请你吗?你有爱心。”省悟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脸上一阵红云飞快掠过,连忙改口问,“明天?”
“明天。”天仁点点头。呃,关系怎么颠倒了?你是老板,倒来征询我肯不肯来工作?莫非你丹妮是刘备,我天仁成了诸葛亮?天仁脑子里浮现出《三国演义》中的片段来:玄德泣曰:先生不出,如苍生何?
下得楼来,天仁恨不能当街大吼,我又找到工作啦!是美国公司!星条旗永不落,北美大陆的人民正是在星条旗的指引下翻身得解放有饭吃的。今天,在遥远的太平洋对岸,有一个叫做天仁的穷小子蒙你光辉的照耀也翻身得解放有饭吃啦!哈哈!星条旗,你就是我的饭碗,你就是我的面包。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好一阵激动后,天仁心中响起《星条旗永不落》的旋律来,不由得迈起了正步,表情也凝重起来,用美国总统登台宣誓就职的庄严语调低声哼唱:
Oh, say can you see by the dawn`s early light,
What so proudly we hailed at the twilight`s last gleaming?
Whose broad stripes and bright stars thru the perilous fight,
O`er the ramparts we watched were so gallantly streaming?
And the rocket`s red glare, the bombs bursting in air,
Gave proof through the night that our flag was still there.
(中文译文:
啊!在晨曦初现时,
你可看见是什么让我们如此骄傲?
在黎明的最后一道曙光中欢呼,
是谁的旗帜在激战中始终高扬?
烈火熊熊,炮声隆隆,
我们看到要塞上那面英勇的旗帜
在黑暗过后依然耸立!
啊!你说那星条旗是否会倒下?)
迈了好一阵正步后,天仁忍不住“哈哈哈”笑出声来,真是有奶便是娘,难道美国给了你面包你就要臣服于美国?不至于吧?焉能为五斗米折腰?是金子,终会闪光。噫,丹妮刚才说我有爱心?呵呵,别幻想过头了,我可是来找工作的,不是来找……
晚上,天仁等在窝里。
眼镜怒气冲冲地回来,把一身沾满灰尘污垢的西服剥皮般从身上一拔,扔向床头,领带一扯,也扔向床头。
天仁忙问:“怎么啦?打架啦?”
“打架?我他妈就想打架!”眼镜对着天仁扬扬拳头。天仁只看到两根白蜡杆般的细长手臂,手无缚鸡之力,你也能打架?要不要我教你几招散手?多半你也被炒了?
“你瞪眼看着我干什么?我没被炒。”眼镜鼻孔里开火车般呼哧呼哧喘粗气,麻袋般倒向床头,“公司新来的人全走光了,就剩下小老头和我了。”
“哦,恭喜,恭喜,大浪淘沙,剩下的都是精华。你眼镜老兄跟小老头成了欢喜公司的两根抵门杠,但小老头毕竟是根朽木,朽木不可雕也。欢喜公司还得全仗你眼镜拨乱反正,走出困境。眼镜必将由欢喜公司的抵门杠成长为欢喜公司的中流砥柱,独木支撑大厦,方显英雄本色,这不更符合你眼镜的理想吗?”
“理想?!去他妈的理想!你猜,我现在在欢喜公司里担任的什么职务?”
“副总经理。”
“送货员!小老头升官啦,当上了业务部经理。我成了小老头的兵,做他的送货员!”眼镜声嘶力竭地吼,越吼越气,自己满腹才学倒成了小老头的听差;眼鼓鼓地望着天花板,脱了眼镜的两颗白眼珠子动也不动,像两个剥了壳的大白熟鸡蛋,末了,有气无力地叹一声,“窝囊,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
天仁同情起眼镜来,胡乱安慰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眼镜,你想开点儿,你正在走上亚圣孟子为我们指明的成功之道,让当送货员,正是在劳你的筋骨,等你筋骨强健了,大任也就降临到你眼镜肩头上了。”
“今天,搬运了一整天货,累死我了,痔疮都累翻啦。”
“怎么?你有痔疮?”
“你才有痔疮。妈的,小老头指挥我的用词全都是最标准的军队用语,你必须在今天下午5点之前把货卸完,你必须把这些布料码好叠整齐,神气得就好像他是巴顿将军正在指挥手下炮灰前去攻城掠寨似的。”
“呵呵,我能够想象出小老头除了口气像巴顿将军以外,其他哪里也不你像,背有点弓,侧望像背了个巴顿将军的坦克背上的弧形炮塔,额头上皱纹有点多,更像是巴顿将军的坦克履带刚刚从上面碾过。”
“哈哈!亏你想得出,小老头就是那个样子。”眼镜笑得打滚,比自己亲手打了小老头一顿还解气,“知道小老头是怎么爬上去的吗?还不是你当初去鸿发公司谈下来的那个单子。今天,鸿发公司又追加了订单,要了1.6万米布料,小老头顺杆爬上去啦。”
天仁心里一默算:8000米的奖金是1万块钱,那1.6万米就该是2万块钱,加起来奖金总共该是3万块钱。就算打点儿折扣,也该有2万多块钱啊,我的天。嗯?不对,李美人亲口对我讲过第一单就为我添个吉利数字4万块。
天仁脑海里再次浮现出豹子与鬣狗的画面来,本来对眼镜满眼同情,现在对眼镜的同情忽然变成了怨恨,恨不能拿眼镜当出气筒打一顿出气。
眼镜一看天仁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知道自己无意间挑开了天仁的伤疤,连忙拐开话题,问:“你怎么样?工作的事儿。”
“还不敢说,估计有希望。”
“这么快就有希望啦?恭喜,恭喜。”
“别别,你我有经验的,忘记我们的海市蜃楼了吗?”
“那倒也是,饿花眼的人是会自欺欺人的。我也不问你了,免得你被我问急了,又编出一个海市蜃楼的愿景来欺骗我,更欺骗你自己。说点儿别的吧,今天,我去鸿发公司送货的时候,开货车的老头是钱老板的同乡,一路上,他给我讲了不少钱老板的发家史和艳遇八卦新闻来。”
“钱老板怎么发家的?说来听听,你我有个参考。”天仁顺势拐开话题,可脑海里豹子和鬣狗的画面怎么也挥不去,鬣狗居然还露出獠牙对着豹子得意地笑笑。难道鬣狗也有幽默感?要是鬣狗也有幽默感,那不把卓别林气死?要是卓别林也会被气死的话,那卓别林就算不上幽默大师了。天仁忍不住问道,“那小老头现在不是春风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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