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归一倒背手低头步量渡口石台，偶尔抬头看看河上是否有行船，没说话。
　　秦恒皮这脸：“怎么哥们，当年游怒江时还嫌水不够喝，今天在打算喝一肚子黄泥汤？”
　　“哈哈…喝黄泥汤也总好过你当年在泥窝内喂蚂蟥要强，现在右边屁股蛋子上是不是还有当年蚂蟥钻的疤眼？”
　　“滚你妈的，这打不响的事你也搬上桌来。”秦恒被结老底脸红一阵白阵。
　　老刘指着渡口远处：“船家来了，船家来了，咱们快快上船！”
　　众人扭头去看，对面来了个和老刘一样黑瘦的老头，只不过皱纹要比老刘的多，而且深刻，有六十多的年纪，怕晒，头上戴了一个用麻草编织的大边草帽，帽边太大都遮到了肩膀，看人的眼色都是冷冷的，给人第一眼的感觉，极为酷似被埋没的世外高人。
　　老刘见到老头忙掏出盒好烟，分给了一颗：“老哥，你看我们是堪探地质工程的，能麻烦您一下，将咱们送过河去，这您受累。”老刘边说边从兜内掏出十块钱来塞过去。

　　老头接过老刘的烟，凑鼻子闻了闻，没舍得抽，夹在了耳朵上，顺势又将老刘的钱挡开了：“这个钱，额不能要，恁们要渡河就等水退了以后在走浮桥，主要这是水太大太急，那边河弯子内有水王爷，闹腾的欢，前阵子老多船加人都被水王爷活吞了，额不敢去。”
　　老韩这时皱皱眉头问了句：“水王爷？万魔窟的老鳖…”话还没说全就不吭声了。
　　秦恒堆堆脸上的横肉，装了个笑脸，不过我怎么看都想是从山上杀下来的胡匪，秦恒说：“老爷贼（子），这浮桥啥时候能走？”
　　“这个甚是不好说，现在雨下的勤，要退水等到秋天就差不多了。”船主掏出自己的烟叶布袋，粗糙厚茧的老手麻利的用纸条拧了一颗大喇叭似的烟卷，边拧边说。
　　我听船主说这话不由吐了吐舌头，现在刚进六月天，要等到八九月份大水落了，走浮桥那可有的等了。

　　老刘以为船主嫌自己给的钱少，于是又加了二十，郑重的说：“这三十块钱渡一次这么窄的河弯可真不少了，都够买半扇猪肉的了，你打一个星期的鱼都难说挣这些钱吧？”
　　船主看到老刘手内三十块钱，嘴都歪了，刚塞嘴上的自卷大喇叭烟卷差点掉地下，又摇头：“不甚不甚，挣三十块钱丢条命不值…”
　　“他娘的，爷们，那条船是你的？多少钱我们买了，你不去，咱们就自己开船过河。”钱耀光被顶头太阳暴晒的头皮发紧，实在是受不住了“你要是不卖，那我们就在这儿游过去，我就不信了还他奶奶的还有多邪乎。”钱耀光说罢就解衣服扣，看那架式真要横游黄河。
　　老船主见钱耀光刚扒了褂子又要脱裤子，脸都吓白了：“恁们这些吃国饭的呀，就是硬骨头，去年有一批和你们差不多吃国饭的人，也是要往河湾那边去，到今天都没有回来过。”船主急忙拉住正脱裤子的钱耀光，“恁也别脱了，船额是不卖的，算额倒霉，这就去送你们过河，在趁着天不黑抓紧赶回来。”

　　众人见老船主终于松口送大家过河了，都相识一笑。上了船。柴油机的引擎哒哒直响个不停，大家坐在船头看着脚下翻滚的浪头有说有笑的，船逐渐就行到了河中心，船主小心吩咐：“到河心啦，大家说话要轻，尽量什么都不说最好。”
　　我和他们不太熟就独坐在船角一边，由于闲来无事，忽然脑子内冒出一个想法，就是身体趴在船上，用手伸到水内看能不能抓上河内的小鱼来，开始只是想法，后来这种想法竟然非常的强烈。
　　回头看见他们四个说话正浓，老船主一脸的紧张，掌握这船的走势，根本没人注意我，就挽起袖子将半截胳膊伸到水内，上层河水被太阳晒的正温，手臂侵到水内感觉很舒服，尤其是船在快速的走，急速的河水打在半截手臂上痒丝丝的，突然感觉到有东西撞在我的手心，赶忙攥住拳，那东西在手心不停的撞，想逃出去。
　　我急忙将手收回来，松开手看，却是一条不满二寸长，怪异的小鱼，全身都是黄白色，通体透明，身上没有鱼鳞，跳动的内脏看的非常清楚，最奇特的是它头上还长着两只肉乎乎的小角，小东西在我手心内不停的扭动，似乎是非常的生气。
　　我想这条不知名怪鱼，要是拿回东北老家去养着玩肯定不错。
　　怪鱼放到船上，又将手伸到水内，想在碰碰运气，就在这时从河底泛上一股子寒冷刺骨的冰水，冰水来势突然，顷刻间几乎都快将我的胳膊冻成一根冰棍。我心道，怎么河水一下变的这么凉？胳膊急忙向回收，突然手一紧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攥住了，绝不是大鱼大鳖之类，单凭感觉那似乎是一只硬邦邦的爪子，而且力量大的惊人就像钢钩一般，并且跟着船的速度一致，再水内飞快的游走着。

　　侵在水内的手都被攥木了，由于隔着浑浊泥汤一般的河水，根本看不到究竟是什么抓住了我的手。那双又冷又硬的爪子力度向水底回缩，那情形极为像是我趴在悬崖边，手上坠了一块千百斤重的巨石，而巨石正在向崖底坠。
　　趴在船上的身体一点点的离开船。我另一只手拼命的摸索着可以抓住的任何一切，全身都沉侵在极度的慌乱中，上面的手一把勾住焊在船架上的三角铁架，是用来稳住铁柴油机底座专用设计的。
　　水下的那只胳膊已经没有任何的知觉，似乎那已经是一根枯枝，而不再是我的一部分，唯一能感到的是身体还在往船下滑，随着两只胳膊的互相紧紧拉扯，胸口撕裂一般的疼，天本身就热，头上早已经被汗珠子泌满，汗珠不断的滚入眼睛，眼睛被汗淹的开始睁不开了，也没有办法喊叫，我知道自己这会全靠一股子劲硬撑，一说话就会将这股强撑的劲给泄掉，那样也许一秒钟都用不到就会被坠进河内，只能强撑在强撑…

　　“林铁头你怎么会事？”是王归一的声音。
　　老韩的声音：“有东西拖这他的胳膊了，大家快抱住林铁头身体，以防他被拖到水下去！”
　　众人七手八脚的搂住我的身体，耳边还传来老船主向河内不断的拜告声，这会一切都是乱糟糟的，“咯叭”物体崩断的声音，我脑子内一片空白，不知道是自己的胳膊断了，还是水内那个东西松开了我的手，身子一轻众人全都向后仰，人压人摔在了一起。
　　我爬起身急忙就看自己失去知觉的胳膊，感谢上苍都还在，不过顷刻间我在是全身的冷汗，我麻木的手上竟然抓这一只黑黄色的人手。
　　“林铁头抓在你手上的是什么东西，人人手吗？”老刘刚爬起身来，一眼看到了那只断手。

　　我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老韩急忙扯掉那只断手，远远丢进河内，就像是一块砖头似的在河内砸了一个大水花沉了下去。
　　虽然我都没有仔细看那东西，但是我绝对的敢说那就是人类的手，虽然有些僵硬指甲又黑又长，但是那种短粗的手指和老船主的一模一样，这也就是说河内的那个东西，以前绝对是一个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