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忘记的战争》
第3节

作者: 正友无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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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里年轻的战士哈哈大笑,有的吹起了牛皮,很是轻松。老兵大多沉默着一笑而过,不发一语。我倒是想起那两个在照相馆给我糖的黄头发蓝眼睛的人,老板说他俩就是美国人。我并不觉得他们有多可怕,但是我觉得他们给我糖的时候,我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戏谑和优越感。那样子很像是我有时看到街边野狗可怜,给野狗扔点吃的时候的样子。我有一种冲动想把那几颗水果糖扔掉,但终究是没有舍得。我带回家给了我娘,我娘给了我的弟弟妹妹们,他们吃得很开心。

  我不太喜欢指导员,因为他说的话,我总是觉得离我很遥远。我承认尽管他的话很有煽动性,尤其配合着他有些夸张的动作和姿势。我更喜欢连长。连长说:“没人想要打仗,打仗那是要有牺牲的,我巴不得回家伺候我那块荒废了十几年的土地。可是我们不想打仗,敌人却不想让我们安宁。如果让美帝国主义占领了朝鲜,那就等于把枪口对准了我们的脑袋!那开不开枪还不全凭他们?小日本当年就是得到了朝鲜还不满足,又企图得到东四省!得到东四省又想得到全中国!小日本当年在中国杀了多少人?难道我们还要再经历一次?我们袖手旁观看着美国鬼子直逼我们的边境?”

  “不愿意!”连长的话戳痛了很多人的内心,包括我的。我不由得想起被日本飞机炸死的我的父亲,我那一辈子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父亲。我爹死后,从小我娘就教会我一个道理,乱世都是人吃人的!你想好好的,可就是有人想要害你。你不要去害人,但一定要有能力让别人不能害你!
  连长说:“我们这次进入朝鲜,是志愿军。我们就打一仗,要让美国鬼子不敢再前进就行,赢了我们就回去了。”
  连长姓沈,晋西北的人,个头一般高,黑瘦黑瘦的,但很精干。38年参加的八路军,打过日本鬼子。听蔡宁偷偷跟我说,当年日本人屠了村子,全村人都被杀了。连长大着肚子的媳妇儿被鬼子糟蹋后,用刺刀活活挑死。还是连长去县城给媳妇儿买药,正好不在村子里,留了条命。随后就当了兵。他是个战斗英雄,有很多光荣的事迹。
  连长向我们下达了来自团部的命令,让我们营在三天内迂回到位于田城以北的一处山地,配合兄弟部队进攻。我们这一次的敌人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些学生兵、少爷兵,而是南朝鲜伪军,李承晚的部队。
  中午,太阳出来了,柔和的阳光让我感觉到了一丝温度,尽管还是觉得很冷。一夜的行军和刚刚填饱的肚子,开始让我有些昏昏欲睡。从天刚亮开始,就不时的有美国人的飞机从天上飞过。那飞机飞的很低,以至于我甚至能看到机头上彩绘的奇怪图案。那飞机两支翅膀向后伸去,活像一只银色的大鸟,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每一次飞机从头顶上掠过,我都有些心惊胆颤。尽管其实它飞得也没有那么低,但我感觉它就在树梢,随时能发现我们似的。我试着幻想如果被飞机发现,我们会如何,不过我自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我更好奇这么个大家伙到底是怎么飞上天的。

  班里的老兵们显然是没有我的那些顾虑,因为我们所藏身的松树林很是严密。他们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靠在树上安稳地睡觉而不会被任何飞过的飞机发现。东北佬赵德树抱着他的布伦式轻机枪,斜靠着一棵和我腰一样粗的松树树干睡着。我能听到他轻微的鼾声。这个一米八几的壮汉,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不那么让人胆怯。
  蔡宁跑去了别的班,正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兵说着什么。他是不敢在我们这里吵吵地,他不敢打扰我们睡觉,东北佬赵德树的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平时伶俐的嘴,说话都结巴。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那个河南兵崔岩背对着我们,在地上挖着什么。我猜他是发现了什么可以吃的野草或者野果,不过我懒得去问他,甚至懒得好奇。因为崔岩这家伙颇有些不地道,是个把食护得比命金贵的怂,总感觉他上辈子是饿死的。而且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是进了他的口袋,那断然就再没有给出来的道理。
  我的班长这会儿没在,去找连长和指导员了。如果他在,我可能就浑身不自在地睡不着。蔡宁是害怕东北佬赵德树的,班里其他人也有点怕赵德树的火爆脾气。而我是不怕的,我怕班长。
  我编入三班不超过十天,但战术训练的时候被班长劈头盖脸地大骂十多次。他不止骂我,只要是在训练中,所有人他都骂。不光骂,脾气上来他还上脚踹。上次我在低姿匍匐前进训练的时候,因为屁股抬得稍微高了一点,就被班长狠狠地一脚踹在屁股上,并用全连甚至全营人都听得到的嗓门臭骂道:“你他妈的把你那屁股撅这么高,得是想挨枪子儿呢?还是因为你不把屁股抬高就痔疮疼?”

  打两下没啥,我本身就挺抗揍。可当着全连甚至全营的面被骂的如此难听,是个人心里都不好受。可不好受也得受着,班长是全营最凶的班长,我们班却是战术动作做的最标准,战备反应最快的班。
  山里的天气变得很快,像是赵德树的脾气一般。中午还能看到太阳,下午就阴云密布,黄昏的时候便下起了鹅毛大雪。随着大雪一起来的,是刺骨的山风。
  雪随风扬,风催雪落。

  趁着黄昏和大雪,我们开始整理行装准备上路。行伍人的风餐露宿,总是简单高效的,没有什么复杂的讲究。被子一铺就是安营落宿,被包一打便是踏上征程。
  刚下雪的时候并不算太冷,可寒风带着雪粒摔打在人脸上、眼睛上,很是不舒服。今天晚上,我们不能再走大路,只能在群山中走曲折难行的山路。山路,便是常年人踏兽行踩压出来的小径,有的地方甚至不能被称之为路。
  我们与敌军的距离应该已经是很近了,苍茫的大山中并不只有我们这一支军队在行军。只是我们吃着难以下咽的炒面步行走在山林之中,他们啃着猪肉罐头坐着卡车行进在公路上。
  我所不知道的是,在我们进入朝鲜之前,先头进入朝鲜的部队已经和敌人交上了火。美国的高级将领均认为中国只是象征性的出兵,并没有和美军真正打仗的意图。其实就算有意图,美军的那些高层将领也只觉得那只是螳臂当车一般。毕竟在他们看来,所谓中国不过还是几十年前八国联军时期那样任人宰割。他们所谓的战争,不过是小孩子的打闹,先进程度上甚至比不过一战时期的欧洲。
  基于对中国的蔑视,美国国内的大部分议员和政客认为重工所谓‘不许美军越过北纬三十八度线’的警告,根本就是绵羊在向狮子发出警告。在稍作停顿之后。联合国军没有人提出撤退,而是继续向北推进。

  来自绵羊的警告,只不过是弱者无助的哀号。弱者是不会被人尊重的,想要被人尊重,只能用拳头说话。拳头硬,说话才算数!志愿军首长终于下定决心,采取向敌侧后实施战役迂回、结合正面突击的战法,集中兵力,各个歼灭韩国军第8、第7、第1师,尔后视情况再歼美、英军。我们便是迂回的部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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