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到齐，各色烤串轮番着上。几个司机开始轮番敬酒。加上老贾的大嗓门，整个摊位就数他们这桌热闹了，引得旁桌不断侧目。
　　接着，主菜麻辣烤鱼上桌。一条鱼五斤多，从中一分为二，现杀现烤，下面架着碳炉，端上来时正咕嘟咕嘟冒着油呢，让人食欲大增。
　　“来来来，主菜已上，大家共同举杯。”老贾端起酒杯，喉结动了两下酒杯就见底了。
　　“贾队长，你慢点喝，没人跟你抢啊。”王丹平苦着脸说。经过前面几轮围攻，他早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你可别认怂啊！赶紧干了，屁话多的很。”老贾笑着骂到。几个司机跟着起哄，王丹平只好硬着头皮往下灌，胃里一阵翻涌。
　　“不行了，不行了。我得缓一缓。”王丹平强压着没让自己吐出来，起身去了卫生间。他不仅想吐，膀胱也早就憋得快扛不住了。
　　这该死的厕所又让王丹平受了一次教育。这么大的店面，只设了一个卫生间，还是男女共用，每次进去一人就把门给插起来，完了出来后再换另外一个人进去，厕所外面始终排着长长的队伍。
　　更为要命的是，厕所的洗手台放在外面，每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人都会在这边放水洗手。已经憋到极限的王丹平最怕听到水声，这水声不断刺激着他敏感的感官，让他浑身打着激灵。
　　王丹平觉得自己很丧。为什么老跟厕所较劲呢？在凉水镇跟旱厕较劲，好不容易来了大城市，还得跟厕所较劲！
　　王丹平觉着又可气又可笑，心里已经默默骂了店老板千遍万遍。这该死的资本家，这么大店面，厕所就不舍得多弄一些？
　　到最后，王丹平实在忍不住了，腰都直不起来，感觉下面随时要爆开。他佝偻着，努力忍受着，一边用手指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脑子里尽量想些别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老贾见王丹平久久没有回来，就过去找他，看到王丹平额头都在冒冷汗，弯着腰不断掐自己大腿，便知道了他现在的处境。
　　“走，去江北尿。活人还真让尿给憋死了？”他拽着王丹平就往外走。

　　“慢点，慢点，我自己来，你别碰我！”王丹平一脸痛苦，一瘸一拐跟在老贾身后。
　　老贾带他走到江边，找了一个稍微避静的地方，自己用身子挡着他。
　　“就这了吧，男人嘛，没事。”老贾说。
　　王丹平也顾不了其他，颤抖着开始解决生理问题。由于憋的时间过长，刚开始反倒尿不出来，一滴一滴往下滴答，急的王丹平哼哼叫。
　　“一看你就没憋过尿。听我的，你尽量放松，不要用力，慢慢来。”老贾指挥着。
　　按照老贾的方法，滴答终于变成细流，最后喷涌而出。
　　王丹平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他闭着眼享受着这个排泄过程，他希望自己可以一直这样尿下去。
　　“唉，丢人丢大发了。”终于，王丹平解决完了。
　　“这没啥丢人的，你不知道我们车队的司机，那才叫能憋尿呢。有的人憋尿憋久了，膀胱就出问题了。在咱们车队啊，这是普遍现象，他们自己开完笑说，这是都成职业病了。”老贾说。
　　“司机也不容易。”王丹平说。

　　“是啊，这不出一点差错就要处罚嘛。他娘的。”老贾骂到。
　　“刚才没人看到吧？”王丹平问。
　　“咋没有，好几个姑娘走身边过，都扭过头捂嘴巴笑呢。”老贾逗他。
　　“真的假的。你别逗我了。”王丹平紧张地问。
　　“哈哈哈。”老贾扬长而去。
　　再次回到战场，局势缓和了很多，老贾也看出来王丹平着实不胜酒力，就拦着这帮司机，不让再灌王丹平。司机们便调转矛头开始敬老贾。在司机圈里有个怪象，王丹平屡屡验证，但不知道原因。就是十个司机几个都是酒鬼，按照职业属性，司机应该滴酒不沾的才对呀。
　　王丹平怀着疑问，看着这帮人吵着闹着互相敬酒，他也乐得隔岸观火，一心一意吃起鱼来。说实话，刚开始光顾着喝酒了，肥美的烤鱼基本没动，这个点在那咕嘟咕嘟正孤单地冒着泡呢。
　　王丹平这才觉着饿了，一下午还基本啥都没吃呢，他大块朵颐，偶尔跟着起哄，优哉游哉。
　　“老梅这下开心咯，接下来的半年，可以不用上班，专心在家陪老婆咯。”老贾边喝边自说自话，一边瞅着王丹平。能感觉出来，他舌头有些大了，大老粗没说惯言不由衷的话，所以听起来特别不自然。

　　王丹平继续埋头吃鱼，没插话。
　　“也不知道这处分什么时候下来，要来早点来，利利索索，别拖拖拉拉，跟个娘们似的，杀人不过头点地嘛。”老梅跟了一句，也看了一眼王丹平。
　　王丹平抽空撸了一个烤串，仍旧低头不语。
　　“算了算了，管他娘的，就当回家休养了。你先休，回头呀，也会轮到咱们的。来喝酒！”老张、老韩也跟着说，这次他们不看王丹平了，他们看老贾。
　　老贾瞪着红彤彤的眼睛，像一只斗败的公牛。一动不动也不吱声。大家也就都不吱声了。喝酒的放下了酒杯，吃菜的放下了筷子，五个人就剩王丹平一个人在默默地大口吃着，桌面安静得能听到他咀嚼实物的声音。
　　王丹平感受到了饭桌上气氛的变化，他停下来，抬起头看了大家一眼。
　　“你们到底想要说什么。”王丹平问。
　　没人说话。
　　“是，下午我是参加会议了，列席。没资格发言。”他看了老贾一眼，又看了看老梅。
　　大家还是都低着头不说话。过了好半响，老贾终于忍不住了。
　　“来，老梅，我敬你一杯。你放心，这半年里，我每个月从我工资里给你支五百块，不够的我让队里的司机们再凑一凑，每个月保证给你照发一千块钱。你家里困难，全队的人都知道，你就不用管了，我来给大家做工作。”老贾举起酒杯，跟老梅碰了一下，也不管老梅，自己仰头干了。
　　“是呀，是呀，贾队长都说了，你就别担心了。我们也没问题，大家一起凑一凑，不就下岗半年嘛，一晃就过去了。”老张、老韩也赶紧端起酒杯。
　　老梅并没有同他们喝酒，他趴在桌上，竟然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王丹平见不得这个。
　　“我话还没说完呢，大家这都是怎么了。”王丹平说。
　　“虽然我没搭上话，但是我把基本情况给我们宋主任汇报了，他在大会上就此次事故处罚的事情，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王丹平继续说。
　　老梅停止了抽泣，拿了纸巾捂在脸上，抬起了头。老贾、老张、老韩也都抬起头，把双眼睛齐刷刷盯着王丹平。
　　“大家别这样，听我说完。下午会上，宋主任说了，这次事故只所以会发生，其根本原因出在了你们的管理层，是邮路规划上出了问题，最大的责任在你们领导，不在你们。你们自己提出的处罚方案，会上基本被全盘否定了。虽然大会上没有明确，后半段我也没参加，但是很有可能，我说是可能啊，会对你们从轻处罚的。”王丹平一口气说完，大家都忍住没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