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终究是个故事，鬼涎砂真的存在吗？即便存在，就它那苛刻的生长条件，我们去哪儿找去？”我觉的毒老头
　　的提议有点不靠谱。
　　可毒老头却较了真儿，说：“村长他爹死前没少吃好东西，下葬前那棺材我也见着了，十六个杠夫抬着上好的百年楠木大棺，那老家伙又死于肺痨，死前经常吐血，又正死在八十四岁那年，埋的也是风水宝地，他那块地儿，是村长从城里头拖人找大先生来给瞧的，是方圆百里最好的地，好到啥程度呢？据说往那地里埋一枚鸡蛋，半拉月后就能孵出只鸡仔来，生机及旺，滋养后人。这些正符合鬼涎砂的生长条件，我估摸着内里十之八九有那东西，晚上咱去挖开他的坟看看。

　　就这样，入夜后，我鬼使神差的扛着铁锨，跟着毒老头上了山。
　　我们没有掌灯，毕竟去干的不是啥光彩事儿，天上挂着一轮毛毛的月亮，多少照亮了我们脚下的路，只是清冷月光笼罩下的山躯，偏多了几分阴冷的感觉，与几分森然的鬼气，树丛深处，偶尔传出几声不知名的怪叫声，听的我提心吊胆的，生怕黑暗里突然窜出个什么东西。

　　好在毒老头胆儿挺大，四平八稳的走着，走了半拉时辰，他带着我顺利的停在了一座坟前。
　　就着月光，我看见坟前墓碑上刻着“毛公社”三个字，正是村长父亲的名字。
　　毒老头说：“到了，挖吧。”说罢，吐了口唾沫在手上，挥撅头就刨了起来。
　　人死入土为安，挖坟就是扰了亡灵的安息，是及损阴德之事，再说，这挖的是村长家的坟，这事要是让村长知道了，我跟毒老头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你小子还愣着干啥？不想知道你爷爷有什么心愿未了了。”毒老头看我迟迟没有动手，说道。
　　一提爷爷，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牙一咬，心一横，也加入了挖坟的行列，心里头祈祷着棺中尸体口中真有鬼涎砂，祈祷着那东西可以让爷爷多活一些时日。
　　许是我的祈祷起了作用，挖坟开棺之后，毒老头当真自那具半腐烂的尸体口中，掏出了一块拇指肚大，赤红色，坚硬如石的东西，那东西在月色下泛着油油的光，像一块上好的鸡血石。
　　毒老头大喜，说就是这玩意儿。
　　随后，我跟毒老头将坟又填了回去，就着月色，拿着鬼涎砂回了家。
　　回去之后，毒老头找了半瓶酒，倒在锅里煮沸了，将鬼涎砂丢进了酒中，那坚硬如石的鬼涎砂遇酒之后，竟如冰块遇到热水般，迅速的融化开来，将半瓶酒染的如血般通红，待酒稍凉一些，毒老头给爷爷灌了下去。
　　那东西倒真神奇，爷爷喝下不消一刻钟，竟咳了几声，睁开了眼睛！
　　爷爷的状态看起来还是非常的不好，不过却已经能说话了，他看看我，又看看毒老头，微微的抬起手，指着床尾处的柜子，声音虚弱道：“盒子……盒子~给我。”

　　我想过，爷爷放心不下我娘，想见二叔，不甘心我爹死的稀里糊涂，凶手一直逍遥法外，却不想，他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竟是要盒子。什么盒子？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我们家还有个盒子？
　　想着，我往床尾的柜子凑去，想拿爷爷说的那个盒子。
　　却不想，爷爷突然喊住了我，他的声音比之前大了几分，有些急，道：“长生，你出去！”
　　爷爷的话让我一愣，人顿住，扭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我现在是他身边唯一的亲人，他在弥留之际却让我出去，爷爷这是什么意思？

　　爷爷似乎不想我去开那个箱子，我看着他，一时没动。
　　方才那一声，似乎用去了爷爷不少的力气，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又轻声道：“长生啊，你出去吧，我有事情要跟毒老头交代。”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是百般不愿离开爷爷的，一来，爷爷好不容易醒了过来，我想在他身边照看他。二来，我对爷爷睁开眼睛就惦记着的盒子，生出了好奇之心，想看看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盒子？盒子里面装有什么东西？
　　再者，爷爷的表现太奇怪了，他竟然要跟毒老头交代事情，这出乎了我的预料。
　　一直以来，爷爷都不喜欢毒老头，从小到大，他不止一次嘱咐我，让我离着毒老头远点儿，说他不是个好东西。可孤单的我太渴望有人陪了，所以每次我都瞒着爷爷偷偷往毒老头家跑，毒老头也从来不到我家来，他们二人之间似乎曾发生过什么事情，导致关系不太和睦，可现在，爷爷却让我出去，有事跟他交代，他要交代什么不交代给我这个亲孙子，却要交代给一个他口中不是个好东西的人呢？

　　我一肚子的好奇，但是在爷爷这么虚弱的情况下，我也不能惹他激动，只得听他的话，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屋外走去。
　　虚弱不堪的爷爷，在我打开房门时，还不忘叮嘱一句把门关上。
　　我带上了门，却没有离开，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好奇心与探知欲特别强的人，越是神秘的事情，越是能勾起我的好奇心，爷爷这副样子让我意识到，他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这更引起了我的兴趣，于是我悄悄地站在门外，想着偷听下屋里的动静。
　　我先是听到了一声重重的叹息声，来自毒老头的叹息，而后，我听到他说：“老江头，你也要走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跟我说，我能替你做的，尽量去做。”

　　秃老头的话听的我皱眉，正常情况下，毒老头不是应该说“你要走了”吗，可他却说“你也要走了”用了个“也”字，感觉上就变了，像是他们之前有一帮子人，陆陆续续的死了，现在轮到了爷爷。
　　秃老头一句话，让我想到了他跟爷爷的关系，他们之间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爷爷没说话，少顷，我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翻找东西的声音，想来是毒老头正在翻我们家的箱子，找爷爷要的那个盒子。
　　不一会儿，窸窣声停住了，我听见
　　爷爷轻声说，“打开吧。”
　　接着，我听到毒老头倒抽了一口凉气的声音，继而他声音结巴道：“这~这……”

　　他“这”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似乎他打开盒子之后，看到了什么令他万分惊讶的东西。
　　接着，我听到了爷爷的声音：“别声张，让长生听到。”
　　爷爷从小将我带大，自然是了解我的，估计猜到了我十之八九在偷听。
　　接下来，他们的说话声低了下来，变得微不可闻，我只断断续续的听到他们说“怀礼”“怀玉”什么的。
　　江怀玉是我爹的名字，江怀礼则是我二叔，他们在说我爹跟我二叔的事情，其中偶尔还夹杂着我的名字，甚至我听爷爷提到了“二十年前”等字眼。
　　门内声音断断续续，听的我火急火燎的，真恨不得推开门进去听听他们究竟在说什么，要知道，这么些年间，爷爷对当年之事只字不提，有时候，我有意无意的问起，都会遭到爷爷的一顿训斥，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我爹和我二叔，都是我爷爷的禁忌，旁人说不得，也问不得。不想今日，爷爷弥留之际竟然跟毒老头说起了他们，还特意将我支开，不让我听见，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又为什么要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