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坐下后，寻问了一下韩昊江的近况。
　　韩昊江苦笑：“还能怎样，待业呗。这几天在思考转行的事。飞行员的路被堵死了，总不能饿死吧。”
　　航空业就这么大的一个圈子，被一家航空公司开除，飞行生涯在国内基本就断送了。

　　宋楚转动手里的杯子：“我能想象你现在处境的艰难，但是，这怨不得任何人。飞行前喝酒，的确是违反规定了。”
　　而且，他这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就是有馋酒的毛病。飞行前的酒精测试有的时候是抽查，宋楚很清楚他钻过空子。
　　上次被记者拍到，也算应了那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老话。
　　韩昊江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宋楚，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罪有应得吗？我今天的惨状，和盛锦初那个女魔头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嘴一歪，讽刺说：“当了机队经理的男朋友就是不一样了。”
　　宋楚知道，韩昊江觉得他是在刻意袒护盛锦初。东航很多人都不理解盛锦初的做法，觉得她过于冷酷无情。最早他也这么觉得，但是，后来仔细一想，人命关天，就是不能有丝毫的马虎。
　　盛锦初对违规飞行员的处罚严厉，恰是对乘客负责的表情。

　　她这样做无可厚非。
　　宋楚不跟他争辩，他直接问：“你有没有考虑过去国外的航空公司？”
　　韩昊江愣了下，以戏谑的口吻说：“得了，国内的航空公司都混不下去了，更别说国外，哪有那样的好事。”
　　国外航空公司的待遇好，薪酬更高。但是，他们飞行员入职条件严苛，没人推荐，光是指望投一张履历表排队等消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他还有家室要养。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宋楚既然这样问了，他还是忍不住心生希冀。

　　宋楚说：“我给你写推荐信，向我以前任职的老公司。在那里有几位教官跟我的关系不错，他们也能帮得上忙。可以缩短你排队的时间。”
　　韩昊江再没法佯装不屑，即刻有了一点儿哈巴狗似的企及。
　　毕竟生存是很现实的东西，它不允许人装模作样。
　　“宋楚，你是说真的吗？如果真是这样，我真的太感激你了。”
　　宋楚盯紧他：“我这样做的前提是，你得告诉我伦敦那晚的照片是不是你拍的？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韩昊江慌了下神，否认说：“扯淡，怎么可能是我，我又没去伦敦……”
　　“我查过了，酒店有你的入住信息。”宋楚直接戳破他的谎言，接着又说：“我觉得过去旅游恰巧住那家酒店的可能性也不大。你出现在那里，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韩昊江在他直视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宋楚的质疑叫他心生窘迫。开始他就说了，待业阶段的他还有家室要养。而他的家庭情况一般，这两年虽然自己的收入可以，但是，年轻人不善理财，手中几乎没有什么积蓄。
　　他狗急跳墙，就是因为再找不到事做，接下去的生活都要成问题了。哪还有闲心旅游？
　　就算他有闲心，也不可能入住那种价格昂贵的酒店。
　　韩昊江涨红着脸，闷声喝下一整杯酒。
　　入腹辛辣一线，他龇牙咧嘴的发出一点儿难耐的响声。
　　“照片的确是我拍的，盛锦初把我开除，让我的生活陷入困境，我心生怨恨。想报复一直没找到机会。那次你们飞伦敦，我从其他机长那里了解到你们将下榻的酒店，就想着跟过去，如果实在找不到机会，哪怕在异国一计闷棍呢，神不知鬼不觉的，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我头上。却没想到刚好撞到你跟她在走廊上亲热，就想着拍下来发给记者……但我真不是冲着你。”
　　宋楚闻言，起身就走。
　　韩昊江见状急了，忙拉住他：“哎，宋楚，你别走啊。”
　　宋楚侧首：“你既然没诚意，我也不想跟你浪费时间了。”
　　韩昊江硬性把他拉回原位，叹了口气：“你怎么料定是有人指使我？”

　　“飞一趟伦敦，住那种天价酒店，就是为了一计闷棍？缺心眼儿吗？”他信了，才是脑子有问题。
　　宋楚接着又说：“你忘了这次曝出照片的记者是谁了吗？跟曝光你酒驾的记者是同一人。比起盛锦初，更让你恨得牙痒痒的是这个人吧？我不信你会把照片直接交给他？”一定有个中间人倒手。
　　韩昊江听他这样一说，才猛地反应过来。他只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没有特别关注细节。说到恨，他的确更恨那个记者。那个人当时很明显就是刻意针对他。
　　宋楚见他一脸震惊，分析说：“处心积虑的或许不是那个记者，而是另有其人。所以，两次的记者既然是同一个人，没准背后使坏的也是同一个人。”

　　按照他这个逻辑，韩昊江很有可能是被利用了，而且还被无情的利用了两次。
　　第一次他做了导火索，这一次又干脆被人当枪使唤。
　　韩昊江想明白了，顿时火药味儿十足：“感情都是可着我一个人坑。”
　　“直接目标肯定不是你，我们都是被无辜影射，做了东航内部高层争斗的牺牲品。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对方深知因为上次的事，你痛恨盛锦初，才会想到利用你。”
　　所以，是谁找上他，谁的问题就比较大。

　　如果宋楚没猜错，对方一定还抛出了诱饵，引韩昊江上钩。就算对方允诺了什么，基本可以肯定是空头支票，很难兑现。
　　韩昊江如梦初醒，他在等着重返东航，但现在仍旧一点儿音讯都没有。对方给出的理由是风口浪尖，等舆论平息一段再说。
　　可是，问她等到什么时候，却说不出个具体时间。
　　“也就是说，她明明坑过我一次，反过来又假惺惺的利用我？”韩昊江恨得咬牙切齿，他连喝了几口酒，“这次的事的确有人指使。但开始不是她找上我，是我被开除后，着急上火，四处找门路，本家的一个亲戚说在东航有认识的人，还是高管，安排一下没准可以帮上忙。就是这么联系上了，她答应帮我重返东航，
　　其实你和盛锦初的关系早就被人洞察了，我去伦敦就是为了捕捉你们关系暧昧的证据。起因是你们那架航班降落时出现意外，引发了外界的关注。”

　　“要是拍不到呢？”
　　“借位，合成，哪一样你们能说得清？”
　　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很多时候谁在乎真相是什么。
　　宋楚冷笑：“结果真被你拍到了。”
　　韩昊江不看他，自故说：“在外界看来，飞机着路失误，就是飞行员的问题。这个时候如果公众知道驾驶这架飞机的飞行员根本就有心理障碍，之所以能任VIP航班的机长是因为跟领导有不正当男女关系。将会在舆论中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就可想而知了。”
　　结果不是都看到了吗，除了谩骂指责，东航的经济效益和口碑都受到了影响，涉事经理盛锦初也不得公然辞去机队经理的职务。
　　说到这里，韩昊江垂下头。
　　有些话让他难以启齿。
　　他沉默的喝着酒，今天酒水的味道真是奇怪，辛辣之后，俱是苦涩，一点儿畅饮的感觉都没有。